柳侠一路心里都在计算,都在兴奋,他准备一回家就跟猫儿商量这件事。
还没进荣泽地界,太阳就已经落山了,按前几天的情况,他回到家,猫儿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柳侠想着猫儿今天会不会就没去水库玩,在家做饭,他如果跟猫儿说要花一万多买电脑,不知道小家伙会不会气得连饭都不给他吃。
可他回家一看,栅栏门还从外面插着,自行车和大轮胎都不在院子里。
柳侠衣服都没换,就跑到街上雇了辆机动三轮,先到城边那家米线店看了一下,没人,应该是没他这个成年人约束着,三个小家伙玩疯了,到现在还在水库。
他赶紧坐上三轮继续走,可开三轮的中年人只把他往前面又拉了大概五六里地,就死活不肯再走了,原因是他一个也是拉三轮的朋友,前几天天黑的时候往这边送完人,碰到一群小流氓,不但把身上的十几块钱都抢了,还把人给打了一顿,车夫觉得再往前人越来越少,不安全。
柳侠没办法,还是按提前说好的价,给了他一块钱,自己撒开腿往水库方向跑。
出了城就没有路灯了,现在暮色已经真正上来,天已经黑了,平时这个时候,水库的人基本就已经走完了,现在,骑着车子,带着轮胎或救生圈从对面过来的人就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了,柳侠跑着,注意着迎面过来的人们,可一直到了水库边,他也没看到猫儿和马鹏程三个人的影子。。
岸边只有几个身强力壮的成年人在换衣服,水库里还影影绰绰有几个人在游泳,柳侠扯着嗓子使劲对着水里喊:“柳岸,柳岸,马鹏程,楚昊,天黑了,快上来。”
他喊了好几遍,水库里那几个人影都还在各自游着,没一个人往他这边来,柳侠的心开始有点乱了,他又喊了两遍,还是没人应声,他跑过去,挨着把岸边仅有的那几个换衣服准备离开的人问了一遍:“请问看到三个小孩儿没有?十四五岁,说普通话。”
几个人都说没有,柳侠慌了,他沿着水库边沿,一边跑一边喊,可他一直跑到他们平时从来不去的水库最南端树林子里,都没人回应他的呼喊。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看着泛着幽暗水光的宽阔的水面,一阵无边的恐惧从心底升起,柳侠瞬间觉得浑身的筋骨都被人抽走了,全身都在发软。
他把手捂成喇叭状,对着四周拼命地大喊:“柳岸,猫儿,我是小叔,你听见没有?马鹏程,楚昊,你们在哪儿?听见没有?”
一个套着大轮胎的男人从水库中间慢慢游过来:“我七点多点来哩时候,看见有仨孩儿搁那一片比赛咧,游哩都可快,还说普通话,后来我就没注意了。”
柳侠全身发抖,叫喊的声音都嘶哑了:“柳岸,猫儿,乖,你听见小叔喊没有……猫儿……柳岸……”
还是没人答应,水库里现在仅有的四五个人离岸边都不太远,如果是猫儿他们,肯定听得出来他的声音。
柳侠觉得天都要塌了,心瞬间空荡得支撑不起他的躯壳,眼前只有几平方公里的水面大得让人绝望,他好像看到猫儿静静躺在水下的某个地方,他想跳下去救他,可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
“猫儿,你听见了没孩儿……乖……你听见了没……天黑了,该回家了孩儿……你听见了没……”柳侠拼命硬撑着不让自己瘫倒,沿着水的边缘边走边喊。
“大概一个小时前,好像有个孩子的脚让烂玻璃瓶子还是什么给扎着了,我看到过去扶他的两个人身材也不太高,应该也是半大孩子……”
柳侠已经走进水里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这么说。
他猛地回身,看到一个男的跨坐在摩托车上,正对着他说话:“看他们扶那个孩子的样子,伤的应该不轻,我估计他们可能去医院……”
柳侠几乎是扑到摩托车跟前的:“师傅大哥麻烦您带我一趟,我家水文队的到了我给您……”
“上来吧!”没等他说完,那男的就摆了下头示意他坐后面。
柳侠还没坐稳,摩托车就‘突’的一声冲了出去。
男人骑得很老练,在夜晚昏黑的土路上速度也非常快,但柳侠还是觉得慢,他恨不得飞起来,他不知道这人说的三个孩子是不是猫儿他们,如果是,受伤的是谁?是猫儿吗?如果不是……
柳侠这时候宁愿受伤的是猫儿,也不愿意去想如果这个人说的那三个小孩儿不是他们,那猫儿他们可能会出什么事。
车到水文队大门口,那男的刚把摩托停住,柳侠拍在他胳膊上几张钱就撒腿往大院跑去,他冲进门卫室问:“赵师傅,看见我家柳岸回来没有?”
赵师傅正在吃西瓜,看是柳侠就说:“快一个小时了吧,他跑过来跟我说,让我看见你跟你说一声,他去王先生那里了,如果你回来找不到他别着急。”
柳侠转身又往外面跑,没想到那个男的还没有走,保持着一条腿跨在摩托车上的架势在看柳侠给他的几张钱,他看到柳侠又跑出来了,笑着问:“哎,怎么样,要不要再搭一段顺风车?”
柳侠跨上后座:“三道河路,谢谢。”
男人没说话,加了一把油车子就出去了。
虽然只有三四分钟,车子到王君禹的诊所门口时,柳侠的心情却已经平静的差不多了,知道猫儿回去过,他的心一下子就放下来了,不过下车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抖。
那男的抢在他说话之前把那几张钱拍在了他胸前:“不用谢我了,跟柳川说让他多请我吃几次红焖羊肉就行,柳侠,回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