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空置太久,她总觉得没人气,也帮着布置和收拾。
如果这盏灯还亮着,就总觉得能等到他回来的那一天。
就像他贺卡写的,只要她在这儿,他一定可以找到回家的方向。
年会结束当天,由于出色的表现,时晚寻当之无愧地被评选为了江城电视台‘优秀记者’。
周围同事纷纷发来祝贺,有羡慕更有佩服。
孟瑜自然是全场黑脸,最后连饭都没吃就直接走了人。
从大厅出去时,她心情的激动尚未缓解,便收到了一通电话。
是陆良淮打来的。
她压下内心的忐忑,缓缓开口:“陆局,是裴骁南回来了吗?”
陆良淮郑重道:“时记者,你现在有空过来一趟局里吗?”
时晚寻心跳空了一拍,她压下浓密的眼睫,应声道:“好,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陆良淮并未解释是什么事情,而是说有些事情必须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搭车去到局里不过十几分钟。
但时晚寻清楚地感知到了手心里的汗,这一段路程像是最漫长的十几分钟,望不到尽头,也得不到答案。
警局内灯火通明,气氛安静到肃穆。
她去到陆良淮的办公室,在门口敲了敲门。
陆良淮眼底的乌青很重,两鬓发白,见她来了连忙招呼道:“时记者,你坐。”
时晚寻局促地问;“陆局找我是……”
他说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是有关骁南的事情,我想有必要告知你。”
她哽着喉头问:“他任务成功了吗?”
陆良淮将裴骁南写的遗书递过去,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凌迟,一遍遍在心口反复扎刀。
“时记者,任务结束,但我们搜了将近一个月,能搜索的场所全部派人去找了,仍然没有任何音讯,在西城失踪超过一个月……”
陆良淮说着重重叹了口气,同样哽咽了:“有些细节我们不方便透露,他最后写的信是给你的,你好好看看。”
刹那间,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像是被抽空了灵魂,视线一瞬间在水光中模糊。
她的眼泪不受控地从眼眶盈然而出,滚烫地坠落在手背。
时晚寻紧咬着唇瓣接过那封信,连手指都在颤抖。
她用掌心盖住眼睑,哭得悄无声息。
这个结果,就像是晴天霹雳,没人能接受。
“我不信,陆局,我不相信……”
时晚寻哭到泣不成声,竭力稳定着自己的嗓音,“他说过他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的,你们再找一找好不好?别让他一个人留在那里……”
陆良淮看得心里难受,安抚道:“时记者,你先冷静。”
“我怎么冷静?”
她眼眶通红,一遍遍质问:“你们让我怎么冷静?”
像吃下了一包玻璃渣,还得细嚼慢咽,让她怎么冷静?
出于暂时的冲动,她从椅子上站起,重复道:“我要去西城找他,我要去找到他——”
陆良淮连忙劝道:“时记者,你清楚西城有多危险,我方人员已经投入人员去找了——”
时晚寻斩钉截铁道:“我知道。”
“骁南他……肯定不希望看到你这么难过的。”陆良淮同样摸了两把泪。
“找不到,我就亲自去找,哪怕是尸体,我也要把他带回来。”
时晚寻目光坚定:“他一点都不喜欢西城,一点都不喜欢。”
所以哪怕是骨头,她也要带他回家。
……
那一晚,时晚寻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
街道上车流不息,霓虹阑珊,像嵌在浩瀚宇宙中的星辰。
过马路时,时晚寻愣怔了下,脚步停滞。
司机立刻刹了车,按着喇叭,用江城方言骂道:“不看路啊你,还是不要命了?”
时晚寻紧紧攥着那封信,只字未发。
算了。
就当她不要命了吧。
年会后到过年期间,台里给了休假。
这段时间,时晚寻不再睡在家里的床上。
每一处有关裴骁南的回忆,现在都会成为一把锐利的刀,让她心痛到不能呼吸。
她整晚蜷缩在客厅沙发上,喝了药,直到天明才能入睡。
她不再回复任何人的消息,每天机械式的吃饭,像把自己封闭在一个灌满水银的空间。
办公室内,那一盆虎尾兰的花期一过,早就蔫了。
多可笑。
那个下下签像是一语成谶。
上天并没有听到她有多爱他。
喻西宁曾上门询问情况,她只是扯着唇角,挤出个有气无力的笑:“没事的,西宁,我没关系的。”
喻西宁晃着她肩膀:“阿寻,难过你跟我说,我可以帮你的,可以的——”
没有任何人能帮她。
没有人。
时晚寻摇摇头,语气轻到像羽毛:“西宁,你不用太担心我了。”
喻西宁说什么都不听,非常强势地将人接到自己家,有空就会跟她分享能让她振作起来的事情。
迫近年关,喻西宁又买了不少年货回来。
她把家里的冰箱都塞满食物,有火锅底料、蔬菜、丸子、饺子……
看着就很有幸福感。
用喻西宁的话说,天大的事情吃一顿饭什么事儿就没了。
喻西宁亲昵地挽着她胳膊:“寻宝,过年我们一起在家吃火锅好不好?”
她目光似水:“好,吃什么都好。”
茶几上,放着一瓶剩下一半的啤酒。
时晚寻拿起腿上的毛毯,直言道:“西宁我想出去走走。”
喻西宁眼皮一跳:“寻宝,是有什么事情吗?你可以跟我讲的,千万别……”
“我没有想不开,你放心。”时晚寻挽着耳后的发丝,“只是待在家里有点闷,我想出去透气。”
“那你把这个戴着。”喻西宁给她套了个定位手环,“不要太晚回来,千万别做傻事,我在家里等你。”
时晚寻点点头,久违地露出一个笑容。
喻西宁愣在原地,都没反应过来。
她有多久没看到这姑娘笑过了……
时晚寻拿上手机,麻木地出了门。
走了二十几分钟,寒风刮在脸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青枝巷附近的。
春节将至,大街小巷满溢着年味儿,商铺挂着售卖的灯笼和春联,处处张灯结彩,昭示着节日的气氛。
她站在红绿灯路口,望着行人匆匆而过。
有手挽手的情侣,有嬉笑玩闹的小孩儿,有暮年已至拄着拐杖的老年人……
人生百态,凝结成无数个平凡又幸福的瞬间。
冬日的寒风袭来,她却好像忘记了寒冷。
时晚寻穿着白色毛衣裙,长筒靴及膝,整张脸清纯白皙,颇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绿灯一过,她跟着众人往前走去。
到了熟悉的巷口,有几个小孩在这里玩着烟花棒。
她望着熟悉的楼道,还是没有勇气回去原来的家。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她却一直恍惚到没有接听。
黑夜浓稠得将她包裹,她自嘲地笑了笑,宛若沉到最深处的海水中。
“骗子,骗子……”
时晚寻喉头哽咽着,刚转过头,整个人却僵硬到一步都走不出。
江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飘雪。
影影绰绰的路灯下,雪花纷飞坠落,空气里又传来湿润的凉意。
光线像格外偏爱他,将男人凌厉的五官描摹得柔和。
眉骨英挺,唇色却鲜艳。
裴骁南单手抄兜站在那儿,套着件黑色冲锋衣,阔肩窄腰,展露无疑。
痞气中透着轻狂坦荡。
这一刻,她甚至觉得一切是幻觉。
是在做梦吧。
连晚风都轻柔得在心动。
这么简单纯粹的场景,只在梦里做过。
直到男人迈着步子,迎着风雪,一步步朝她走来。
她的视线再次模糊,只剩下交错的霓虹与破碎的光影。
雪花轻柔下坠,像步入一个冬日的良夜。
突然间,比这场雪还要温柔的拥抱将她紧紧抱住。
裴骁南攥过她手腕,将人带到怀里。
他用的力道很大,跟她抱得密不可分,像要将人揉碎入骨血。
又或者,他们从未分开过。
她早已泪流满脸,呜咽道:“裴骁南……”
直白的三个字,却是让他日思夜想的声音。
裴骁南抵着她额头,薄唇逐渐往下。
从额头再到她湿润的眼睫,最后到鼻尖、下巴……
每一下都饱含着浓重的爱意与思念。
同样的温软,只不过他早就心疼得要命。
那么难的事情,那么艰苦的环境。
他活下来只有一个信念。
要活着回去爱她。
毕竟他可舍不得让她失望得掉眼泪。
要死,也得择日再死。
裴骁南顺着怀中人的发丝,眼眶猩红,一字一顿道:“对不起,阿寻。”
排山倒海的情绪重重压下,他的嗓音逐渐沙哑“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我回来了,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你们懂得,滴滴叭叭!!准备开着我的豪华car遛一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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