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番禺的四月份已经有几分炎热,区安还是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滑落,虽然脑后没有长眼睛,区安还是能感觉到魏聪话语中隐含的杀意。对一个亡国的王子来说,有才能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他似乎听到背后传来刀刃碰撞刀鞘的细碎声响,那个魁梧如山的壮汉正站在自己背后,只要魏聪动动手指头,自己的脑袋就会落地。
“我能活下来是多亏那两个道人的好心,而非才能!”区安苦笑道:“如果不是他们,我的骨头早就被野狼嚼碎了!”
院子里一片沉寂,虞温不知所措的看着魏聪的脸,不知道是应该叱呵区安的无礼还是继续保持沉默,而区安闭上眼睛,将自己的生命交给命运之神。几分钟后,他听到魏聪的笑声:“你说得对,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感谢曾经帮助过我们的人,是吗?王公?”他最后那句话却是对王寿说的。
“郎君之命乃天授,不过假老朽之手罢了!”王寿赶忙答道:“我岂敢居功!”
“天授?”魏聪抬头看了看天空,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区安:“朱达是肆虐九真、日南二郡多年的贼人,我曾经悬赏百万钱他的首级,在这件事上你有功劳;但我灭林邑,你是林邑王唯一留下的子嗣,又颇有才具。因此……我是应该兑现赏格,给你一大笔钱;还是杀掉你,永绝后患呢?”说到这里,他给了区安一个嘲弄的笑容。
区安抬起头,用一个将死之人才有的大胆观察眼前的男人,他身材高大,皮肤白皙,一张圆脸留着短须,一双温和的眼睛,乌黑的头发扎了一个发髻,只用一根白玉簪子,身着一件宽袍,腰间挂着尺刀和印绶,从外表上看,魏聪并不像一个刚刚杀掉数万人,征服了林邑国的将军,更像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学者。
“您可以先把赏格兑现,然后再杀掉我永绝后患!”区安答道。
一旁的虞温睁大了眼睛,他猜测区安会磕头哀求,会破口大骂,甚至会暴起做最后一搏,却全然没有预料到对方会如此回答。
“说得好,两全其美的答案!”魏聪拊掌笑道:“可你若是死了,那些赏钱对你来说就没有任何用处了,死人是花不了钱的,对不?”
“不!”区安摇了摇头:“您处死我之前我用这些钱还可以做不少事,比如报答救了我性命的那两位道人,比如报答我的母亲的家族,毕竟是她给了我生命,抚养我长大!”
魏聪伸出右手,那魁梧的侍卫将佩刀交在他手上,他走到区安面前,问道:“这就是你最后的遗愿吗?”“是的!”区安咬了咬牙,闭上眼睛,接受自己的命运。
“你死到临头,还记得报答恩人和母亲的慈爱,可谓是孝义之人。杀像你这样的人是不详之事,会遭到上天的惩罚!”魏聪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不过我不能忘记你的身份会带来的危险,这样吧,你不能再用林邑王的姓氏了,给自己改一个名字吧!”
“多谢饶命之恩!”区安拜了拜,他想了想之后答道:“我的奶兄弟因我而死,他名叫古古,我今后就用这个名字吧!”
“也好!”魏聪点了点头:“不过这个名字不像汉人的名字,你就以古代的古为姓,以稻谷的谷为名,改名为古谷吧!”
“多谢刺史赐名!”区安拜了拜,道:“从今往后,这世上就再无区安这个人,只有古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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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德,你真的打算饶了这个人?”王寿看了看已经关上的院门,小心的问道。
“不错!”魏聪笑道:“我刚刚已经下令了,你都听到了!”
“可,可是这个人很危险!”王寿低声道:“你应该能感觉到!孟德!”
“他的确很有才能,有才能的人都危险!”魏聪叹了口气:“比起我征服的土地,我手里可用之人少的可怜,如果林邑和扶南国那边再发生事情,我需要一个了解当地情况又有军事经验的人,而我手下的将领都是汉人,他们对当地的风土人情根本不了解,让这样的人领兵征讨很危险,至少要一个当地人做副将。杀掉一个人很容易,但找到一个这样的人就太难了!”
“好吧!”王寿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说实话,我对他还是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