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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寿,武陵蛮大营。
帐篷里,精夫和刘辛站在长桌旁,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上面的地图。
“显然,撤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刘辛叹了口气:“时间和距离都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如果我们现在撤退,其他人立刻就会立刻倒戈到朝廷那边!”精夫苦笑道:“到了那时,就轮到我们倒霉了!”
“那又如何!”刘辛笑道:“就算长沙蛮他们投降了,冯绲也不敢信任他们,他们投降过去不但不能增强冯绲的力量,反而会增加拖累!”
“你说的没错,但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么丢下其他各部撤退!”精夫苦笑道:“这名声太差了,我这些年好不容易才经营出这点名声,若是就这么一退,今后还有谁会信我?人之无信,还能做什么呢?”
“你呀你——!”刘辛摇了摇头,满脸的失望:“你这人好处就是读了汉人的书,坏处就是把汉人的书上写的东西都当真了。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吗?尽信书不如无书吗?有一个讲信义的好名声当然很重要,这样你可以很容易招揽别人,壮大自己的势力。但你要明白,成就大业最终靠的不是信义,而是实力,暴秦乃是虎狼之国,何尝讲过什么信义?可最终灭六国,一统天下的难道不是他?”
“暴秦?”精夫愣住了,在两汉的政治话语里,拿秦来比喻你可不是什么好话,甚至还不如夏桀商纣,毕竟不管怎么说,没人否认夏和商曾经是天下共主,夏桀和商纣在汉代的民间习俗里还被尊为凶恶勇武之神(再怎么差也是神),但秦就不同了,汉代直接自称自己是继承周政,跳过了秦,而且称秦始皇为秦王,根本不承认秦帝国对天下的统治。这些精夫当然知道,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你觉得暴秦不好?可你知道吗?暴秦在商鞅之前可是很讲信义的,反倒是三晋中原的诸侯才是尔虞我诈,狡猾多变!”刘辛冷笑道:“我刚刚和你说了,平时讲究信义有个好名声是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把这个名声卖一个好价钱,把名声换成真真正正的实力!而现在就是这个时候!”
“你的意思是——”
“采取拖延战术,把战事拖下去,不要和汉军交战。决定胜负的不是正在围攻长沙的那些人,而是你手中的实力。大汉现在国库空虚,朝中天子多病无子,诸公各怀异志,士大夫无忠上之心,百姓困苦,绝非对外用兵的好时机。冯绲虽是良将,也难以以一己之力挽回这种危局。只要拖下去,你就有机会!”
“你说那些话我也曾经听说过,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汉再怎么衰弱,实力也远胜于我。若是我步步南撤,那冯绲裹挟各部步步进逼,直捣我巢穴,那又该怎么办?”
“那荆州必生大变,让他首尾不得相顾!”
“啊!”精夫吃了一惊,旋即才明白了过来:“你是说你会——”
“不错,所以你不用担心了!”刘辛道。
“好!就依照真人所言!”精夫思忖良久之后,一咬牙拔出刀来,将几案案角一刀斩断:“大军向西南退却,以待天时!违令者,便如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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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章,鄱江某处。
江水挣脱了两岸大山的束缚,流入宽阔的谷地,水流顿时变得和缓起来。宽阔的江面足足有六七里宽,绵延近三十里,才重新变得狭窄,与其说是江,更像是一个狭长的湖泊。江面上漂浮着四五条帆桨船,正缓慢的顺流飘行,远远望去,船上人上上下下,忙个不停,像是打渔的样子。
“真不知道那个绛衣将军在搞什么鬼!每天让我们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卷绳子玩!钱头儿,他该不会打算在这里当个山越头子吧?”
“闭嘴!”钱文眼角余光看到两个绛衣军士走了过来,他赶忙低声呵斥同伴,口中大声喊道:“用力,都没吃饭吗?用点力!”
随着水手们的号子声,绳索逐渐收紧,从水下扯起一个木犁模样的木架来,木架上固定了十多块磁铁,上面沾满了黑色的砂石。钱文赶忙拿着鬃毛刷将磁石上的黑色砂石都扫落下来,装在藤箱里。待到清扫完毕,水手们又将那木犁状的木架子放下水中,待到木架沉入水底,船只开始缓慢的向前移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