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邙山之上,领军的不是他人,正是河间王长史李含与征西参军张方。
张方一上山顶,见伊水河畔满山遍野的玄武旗帜,杂乱无章,先是大喜,他对李含笑言道:“哈哈,那是征北军司的旗帜吧!我军来得正是时候啊,敌军背后毫无防备,我军现在只要这么一冲,任他有多少人,也被我们给冲垮了!”
“胡涂!”李含勒缰止马,面露恼怒之色,手指远处的束手待擒的一众禁军俘虏道:“我军紧赶慢赶,最后还是来迟了,你没看到吗?征北军司的人马已经将禁军人马俘虏击溃了!孙秀已经完蛋了!我们现在再出击,有什么意义?”
“怎么会没有意义?”张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好牙,他弯起右手食指指节,轻轻敲打佩刀的刀背,笑道:
“我王给我们的任务是,立下功劳,铲除政敌。难道眼前的这些人,不是我王的政敌吗?”
“当然是,但那是从过去来看。”李含瞥了一眼张方,失落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衡量局势说:“现在的局势是,孙秀已经完了,赵王也就完了。再站在失败者的一方,未免有些不智了。”
“哦?可我们大军已经来到这里,难道还能撤退吗?”
张方难掩自己好战的欲望,他瞄向义军之中的两座麾盖,似是与李含沟通,又似是喃喃自语道:
“唉呀,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我们直接冲下去,说不定能一战擒两王。若是成了,李长史,你作为此战的主帅,可以千古留名,而我则有幸,可以品尝一下,这龙肝凤胆的滋味呀……”
“而再过两刻钟,这样的机会,就要溜走了啊……”
张方的话语令李含怦然心动:是啊,这确实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好机会,一战下去,若是顺利的话,可以直接擒获两位藩王。将其击败后,自己再将洛阳趁机接管,分兵北上平定河北,这样一来,有关中、京畿、河北同时在手,天下有谁能够抗衡呢?自己也将因此战名留青史,成为超越钟会、邓艾的名将。
这种诱惑实在是太过巨大,令他罕见地心生犹豫。李含将目光再次投向战场,在脑海中演绎着作战胜利的场景,握剑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但当他看见常山王麾盖之旁,赫然有一面熟悉的旗帜,顿时又令他清醒了。
李含徐徐道:“不行,这不是个好机会。”
“哦?为何这么说?“
“刘羡在这里。”李含指了指远处的雁书安乐幡,评价道:“有他在,我们或许可以赢下这一仗,但想要大获全胜,就不太可能了。”
“我们对此处的地势也不熟悉,原来奔赴百里,将士们也疲惫了,最要命的是,我们不熟悉二王相貌,想要将其擒获,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
“如果只是将其击退,我们只不过是接了孙秀的烂摊子罢了,齐王那边有三十万大军,孟观等人愿不愿意听从我王命令,也是两说。”
张方沉思片刻,微微颔首道:“李长史说得不无道理,问题在于,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这么撤回去吗?对方恐怕也不会放过我们吧?”
正说话间,河北义军中一名骑士从中奔出,站在两军之间,向征西军司的军队朗声道:“敢问诸位是来自征西军司的朋友吗?”
来者细目长眉,儒服佩剑,李含略一打量,便认出是刘羡的幕僚李盛,他对身旁的张方笑道:“你看,打招呼的这不就来了吗?”
他随即出声,当众应付道:“李君既然在这里,想必刘怀冲也在这里吧?我是河间王长史李含啊,故人在此,何不出来一见?”
李盛说:“相见无妨,只是不知李长史出现此地,是欲如何作为啊?”
李含笑道:“当然是奉我王之命,前来勤王啊!”
他面不改色地当众胡扯道:“赵王篡逆,许昌、邺城都举起义旗,身为三大重镇之一,怎么能少了我们长安呢?我王听说赵王篡逆之后,真是忧心如焚,恨不能飞越山关,前来解救天子。只是可惜,始平郡太守夏侯奭忠于赵逆,我等不得不先除之,为此延误了时日,然后才姗姗来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