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琇成了惊弓之鸟,她快速爬起来,紧张问:“是不是公爹出事了?”
凌骁按下她的肩膀:“你别管,我去看看。”
说着,他掀开被子,迅速穿好衣服,出门。
云琇看着一道暗影从琉璃窗外疾步穿过,心里没来由发慌。
……
“怎么回事?”凌骁肃容问跟在身后前院管事,“是不是老爷子?”
管事不等他说完,低声道:“小侯爷,您去书房一看便知。”
凌骁明白七八分,到前院时,从书房到游廊挂着白纸灯笼,书房内躺在地上的人盖着白布,房梁上自裁的绳子尚未取下。
他心里猛地一沉,即便早有准备,真正面临这一刻,悲痛铺天盖地袭来。
凌骁愣怔杵在门口好一会,才回过神,麻木地问管事:“老爷子的身后事都交代好了?”
管事点头:“都交代好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双手递上。
凌骁看也没看抓在手心,咬紧牙梆子,低沉道,“从今天开始闭府,一切从简,立即发丧。”
管事微微一怔:“立即发丧?要不要告诉畅春园那边?”
凌骁犹豫片刻:“明天请郡主回来,停灵三天后,由她老人家亲自送老爷子落叶归根。”
管事领命,又问:“大奶奶那边?”
凌骁摆摆手,疲惫道:“我亲自说。”
他回屋,云琇已经起来了。
“没事吧?”她蒙在鼓里,见他脸色不好,关心道,“公爹他……”
话音未落,凌骁突然大力抱住她,艰涩道:“别说话,给我抱一会儿。”
云琇听着硬实胸膛里有力的心跳,下意识问句:“是不是出事了?”
她的语调过于冷静,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预知发生的一切。
可凌骁感到胸口的衣服被浸湿,云琇在哭。
他紧皱眉头,迟疑半晌,开口道:“老爷子为了保我们,不得不做出牺牲,明天布置灵堂,你就别去了,好好在屋里休息。”
云琇嗯一声,不知消息来得太突然,还是这几天焦虑过甚,她哭了会感觉两腿发软,整个人虚脱到脱力,凌骁眼疾手快搂住她。
“琇琇,琇琇?”他的声音很清晰,云琇想说自己没事,可浑身使不上劲,嗓子发堵。
春柳被吓坏了,六神无主道:“小侯爷,要不奴婢现在就去请大夫,现在就去!”
“站住!”凌骁抱紧怀里的人,训斥道,“外面黑灯瞎火,还在下雪,瞎跑什么?!赶紧倒杯温茶,再打盆热水,快去!”
春柳哦哦两声,赶紧去办。
云琇被灌两口热茶,感觉胸口暖和些许,发出极低的声音:“我好累,想睡会,你别走。”
“我不走,”凌骁把她放榻上,又抱被子过来盖上,握着她的手说,“就算老爷子不在,凌家还有我,不会有事。”
云琇翕翕嘴,不知念叨什么,凌骁凑近听了听,没听清。
不过几夜的功夫,城里不幸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瑞王正吃早膳,侍卫小跑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闭府?”瑞王凤眸微迷,放下筷子,擦擦嘴,“有点意思,皇上那边也该知晓吧?”
“应该知道了,”传话的侍卫说,“宫里这几天管得严,送不出消息,但我们的人发现有人拿腰牌进了宫。”
确实与他们猜测的一致。
汪福前脚安排送走侍寝的嫔妃,后脚收到眼线的消息。
“皇上,”他跨进寝殿,低声说,“忠毅侯府的凌大人殁了,说是夜里自缢,凌家已经闭府,没和任何人往来,也谢绝拜访吊唁,郡主娘娘哭晕几次,太医院的人去看过。”
景文帝懒洋洋地问:“太医怎么说?”
汪福讪笑道:“悲痛过度,不是寻常药治得好。”
“自然,”景文帝不紧不慢说,“生离死别,悲痛欲绝,朕也不能不近人情,连哭一哭都不让。”
汪福说是,又问:“皇上,凌家如此忠烈,与他们交好的那些人还查吗?”
“查。”景文帝淡淡道,“朕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过先缓缓,朕另有安排。”
他边说边走到舆图前,食指在玉门关的位置敲了敲,皱紧眉头,一副思量的模样。
汪福伺候完,退出去时,对着两个徒弟招招手。
“这阵子谁都不许在皇上面前提起凌家,和‘忠毅侯’三个字,”汪福领着两人往外走,小声叮嘱,“谁办坏差事,别怪我不念师徒情分。”
两个小太监吓得缩了缩脖子,胆子稍大那个问:“师父,小的没见龙颜不悦,怎么就不待见凌家?”
汪福给问话的一闷头,“猴崽子!平时教你的都吃到狗肚子里了?”
说着,又指着两人,“御前等皇上明示,就该滚铺盖回家,凌家也算股肱之臣,如今出丧,皇上没任何表态,说明什么,说明怹怀疑丧事有诈。”
可就算怀疑,帝王也不能不顾及风俗礼法开棺验尸,哪怕凌家老爷子真死,也是用自己的命保住一批人,和整个凌家。
显然对皇上突然查抄的做法敢怒不敢言,不,往深处说,凌家和皇上不是一条心。
汪福说完,望着琉璃瓦顶厚厚积雪,叹息一声,摇摇头。
……
一切如凌骁安排那样,停灵三天后,第四天天刚亮出殡的队伍出发,极为低调,没有吹吹打打,甚至城内没看见一片铜钱纸,平康郡主从出府到上车,整个人是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