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最后一个问题。”云琇说,“你说强行改命必遭天谴,可有依据?说不出所以然,我一定想尽法子把你赶出燕京。”
“事到如今,我何至于诓骗你。”谢宗仁无奈叹息道,“你不信我,总该信修佛之人,过三日我带你见个人。”
云琇犹豫片刻:“行,我信你一次。”
……
三日后,她安排好府中一切事务,带着春柳出门。
谢宗仁做得很隐蔽,他至始至终没露面,只是告诉云琇,寺庙的方位。
马车行至山脚下,一个小沙弥早早等在山门口,上前询问,“请问贵人可姓云?”
云琇答是,而后小沙弥带路。
禅房很静,莲花铜炉里飘出袅袅白烟,苏合香沉稳内敛,适合诵经、禅坐、梵呗。
小沙弥要云琇在堂屋稍等,绕过宽大的座屏,低声说了几句,一个老者的声音传出,“云施主,请坐。”
云琇偷溜出来,不能逗留太久,开门见山道:“大师,民妇有疑惑。”
“施主请说。”
“有人告诫民妇,强行改命,必遭天谴,大师何解?”
大师慈祥笑道:“原来是谢施主的故人。”
云琇纠正:“我与他恩怨已了,不算故人。”
“老衲见你二人命中仍有纠葛,故提点一二。”大师说,“至于云施主的疑惑,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若强求必有一人殒命。”
云琇怔了怔:“谁殒命?”
屏风后传出幽幽叹息:“天机不可泄露。”
语毕,之前的小沙弥走过来,做个请的手势:“云施主,时辰已到,小僧送您下山吧。”
云琇迟疑片刻,低声问:“小师傅,可否让我再跟大师聊两句?”
小沙弥双手合十行礼,“云施主,师父能说的都说了,请勿为难。”
前世她没孩子,今世有焕哥儿,她不能拿孩子冒险,陡然提高声音:“大师,我膝下育有一子,尚未足岁的小儿,可是他有难?如此,我愿日日斋戒,诵经祈福,为佛祖重塑金身,求您体谅体谅民妇做母亲的心。”
“云施主啊,”屏风后又是一声叹息,点化道,“你两世为人,重情重义,却亲缘寡薄,情劫难渡,老衲送你‘豁达’二字,愿你余生随性随心,是孽缘,是情缘,全看个人造化。”
“您的意思,事在人为?”
云琇还想说什么,被小沙弥请出禅房。
路上,春柳一头雾水,低声问:“大奶奶,奴婢听着神叨叨,您别往心里去,兴许是谢驸马的把戏。”
云琇缓缓摇头:“他没必要这么做。”
春柳坚持己见:“奴婢觉得他就是想拆散您和小侯爷。”
“这不是重点,”云琇微微眯眼,“大师一定也送他点化,他没告诉我,证明与他心愿相悖。”
春柳别别嘴,“谢驸马不安好心,事事如他愿,老天爷不开眼了。”
云琇瞥她一眼:“举头三尺有神明,别胡说八道。”
“呸呸呸,奴婢乱说,不作数。”春柳干笑两声。
一连几天下雪,路面湿滑,马车走不快,到垂花门时,刚过午时,又飘起小雪。
“这倒春寒,真要命。”春柳感觉寒风冷飕飕往脖子里钻,捂紧棉衣领,扶着云琇,“大奶奶小心脚下,冻霜滑得很。”
说到冻霜,云琇想起顾繁霜:“上次顾姑娘在前院摔一跤,郡主说什么没?”
春柳摇摇头,“邱妈妈没给话儿,奴婢没敢多问,总归前院摔的,郡主娘娘责怪也怪不到您头上。”
云琇嗯一声,正抬头说话,就看见邱妈妈和一个面生的丫头从游廊另一头,相向而来。
丫头眼尖,看见云琇,忙过来福礼问安,自我介绍,“大奶奶,奴婢是顾姑娘贴身伺候的,上次给府上添麻烦,今儿特叫奴婢带些糕点,以此感谢。”
邱妈妈也向云琇福了福,恭敬道:“大奶奶,两份糕点,一份送到郡主娘娘屋里,一份送到您屋里,小侯爷刚回来,正和小公子一道尝鲜。”
“我知道了。”云琇暗暗叹气,对丫头说,“叫你家姑娘好好养着,日后来玩。”
丫头应声。
两拨人分道扬镳,春柳回头看一眼,小声讽刺,“大奶奶,顾姑娘脚伤了还惦念咱们,闲不住呀。”
云琇压着不快,揉揉眉心:“回屋,我乏了。”
……
屋里,焕哥儿和他爹,爷俩坐榻上玩球,炕几上放着糕点盒子,空了一半。
“好吃吗?”云琇下意识问。
“还成。”凌骁揪半块给焕哥儿,“红枣泥做的,你儿子也爱吃。”
云琇冷冷扫他们一眼,去里间更衣。
春柳见风使舵,小声提醒,说回来时碰见顾姑娘身边的丫鬟。
凌骁恍然,夺下焕哥儿手里的点心,扔进盒里,盖上盖子。
焕哥儿吃在兴头上,突然被人抢了,先是愣了愣,而后小脸皱到一起,眼见要哭。
凌骁连忙把点心塞回他手上,又对云琇耸耸肩,“不让他吃,他就哭,都是你惯的。”
“是吗?”云琇声音凉凉的,把孩子拦腰抱起来,放腿上,低头道,“焕哥儿,我们不吃了好不好,一会有你最爱的蛋羹,还有狮子头。”
说着,她拿走一小坨枣泥糕。
焕哥儿眼巴巴瞅着糕点又被拿走,他看着云琇,张嘴啊,示意要吃。
“说了不吃,”云琇见他要哭,脸色一沉,“你敢哭,娘亲就不要你了。”
焕哥儿压根不怕她,咧嘴大哭,哭得眼泪汪汪。
“你吓唬他也没用。”凌骁只求不哭,怎么都好说,“给他吃不就完了,弄出这么大动静。”
“不许吃!”
云琇心里冒出一股无名火,抬手把食盒扇地上,糕点摔碎,漆木盒子哐啷啷在地上打转。
凌骁懵了。
焕哥儿也懵了,停了停,紧接假哭变真哭,哭得恨不得掀开房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