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拿出二哥木吒给的养寿丹，用水化开，亲自喂到了范先生的嘴里。

范先生只是苦笑。

“何苦在我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上浪费丹药。”

他回忆一生，少年学道不成又入朝歌为官，侍奉两代君王，却又因刚正不阿直言谏君被贬数千里，年老时方有所悟，知晓‘人人皆有定盘针，万化根源总在心’的道理，所以如今才能从心所欲，又收了个满意的弟子。

范先生这般想着，话音刚落，他的身体就开始发生了变化。

他枯瘦的手掌忽然紧紧的扣住座椅的扶手，哪吒在一旁护法，同时也惊讶的看着。

最先变化的是指甲。

嵌着茶垢的甲盖褪出贝壳般的淡粉色，顺着甲床往上，手背的褐斑如退潮般缩成几点朱砂痣。

腕骨处支棱的肌腱被新生的脂玉色肌肤包裹，脊梁骨突然爆出炒豆般的轻响，银狐裘从佝偻的肩头滑落。

后颈褶皱如被熨烫的旧绸般舒展，喉结在霜鬓转黑的瞬间上下滚动，尚还流淌着淡淡的药香味儿。

哪吒拍手，在范先生疑惑地目光下，从一旁搬来更衣用的铜镜。

铜镜里映出的已是个鬓角微霜的中年文士，尚且英姿勃发，唯有眉心还锁着道竖纹，像是故意留着提醒自己曾老过的印记。

范先生嘴巴微张，过半晌，他才动了起来。

只见他猛地起身，一巴掌甩在哪吒的脑袋上。

“你这小王八蛋，有这好东西怎么不早点儿拿出来！老子差点老死了！”

“我还以为您已经看破生死了呢。早知道要挨这一巴掌，丹药我就自己留着了。”

范先生试了试自己更加年轻的腿脚，没好气的说道：“都要死了，不看破生死怎么办，难不成躺在床上大哭我还没活够？”

哪吒叹一口气，见范先生蹦来跳去，高兴的像个孩子，说道：“我把纣王和妲己杀了。”

范先生先前还高兴的跳脚，此时却是一怔，忽然沉默了。

许久之后，他长叹一口气。

“弑君谋逆啊。”

哪吒无所谓的倚着门框，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先生如今可有后悔收我为徒？”

范先生也嗤笑一声，说道：“我只是传你修行法门，什么时候收你为徒了，你可不要套近乎，万一日后被抓住，再牵连到我。”

哪吒提醒道：“先生，教我读书识字也算是老师的，束脩钱您当初可是一分都没少收啊。”

于是范先生又沉默了。

过一会儿，他说道：“陛下死的时候可有痛苦？”

哪吒说道：“道剑毁其元神，不过一瞬之间，比念头还要快，应该没什么痛苦。”

范先生又坐回了椅子上，叹一口气，无奈笑道：“果然如你之前所说，你乃混世之魔头，看似正派守理，实际上乃是天地间最不讲理的一尊大魔。”

“老师这话我可不认同。”

“如今天子已死，往后天下如何，你打算怎么办？”范先生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