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曰:“鄙人面墙,拘系儒教,独知有五经三史百氏之言,及浮华之诗赋,无益之短文,尽思守此,既有年矣。既生值多难之运,乱靡有定,干戈戚扬,艺文不贵,徒消工夫,苦意极思,攻微索隐,竟不能禄在其中,免此垄亩;又有损於精思,无益於年命,二毛告暮,素志衰颓,正欲反迷,以寻生道,仓卒罔极,无所趋向,若涉大川,不如攸济。先生既穷观坟典,又兼综奇秘,不审道书,凡有几卷,愿告篇目。”
抱朴子曰:“余亦与子同斯疾者也。昔者幸遇明师郑君,但恨弟子不慧,不足以钻至坚极弥高耳。於时虽充门人之洒扫,既才识短浅,又年尚少壮,意思不专,俗情未尽,不能大有所得,以为巨恨耳。郑君时年出八十,先发鬓班白,数年閒又黑,颜色丰悦,能引强弩射百步,步行日数百里,饮酒二斗不醉。每上山,体力轻便,登危越险,年少追之,多所不及。饮食与凡人不异,不见其绝穣。余问先随之弟子黄章,言郑君尝从豫章还,於掘沟浦中,连值大风。又闻前多劫贼,同侣攀留郑君,以须后伴,人人皆以粮少,郑君推米以恤诸人,己不复食,五十日亦不饥。又不见其所施为,不知以何事也。火下细书,过少年人。性解音律,善鼓琴,闲坐,侍坐数人,口答谘问,言不辍响,而耳并料听,左右操弦者,教遣长短,无毫釐差过也。余晚充郑君门人,请见方书,告余曰:要道不过尺素,上足以度世,不用多也。然博涉之后,远胜於不见矣。既悟人意,又可得浅近之术,以防初学未成者诸患也。乃先以道家训教戒书不要者近百卷,稍稍示余。余亦多所先见,先见者颇以其中疑事谘问之。郑君言:君有甄事之才,可教也。
然君所知者,虽多未精,又意在於外学,不能专一,未中以经深涉远耳,今自当以佳书相示也。又许渐得短书缣素所写者,积年之中,合集所见,当出二百许卷,终不可得也。他弟子皆亲仆使之役,采薪耕田,唯余尫羸,不堪他劳,然无以自效,常亲扫除,拂拭床几,磨墨执烛,及与郑君缮写故书而已。见待余同於先进者,语余曰,杂道书卷卷有佳事,但当校其精粗,而择所施行,不事尽谙诵,以妨日月而劳意思耳。若金丹一成,则此辈一切不用也。亦或当有所教授,宜得本末,先后浅始,以劝进学者,无所希准阶由也。郑君亦不肯先令人写其书,皆当决其意,虽久借之,然莫有敢盗写一字者也。郑君本大儒士也,晚而好道,由以礼记尚书教授不绝。其体望高亮,风格方整,接见之者皆肃然。每有谘问,常待其温颜,不敢轻锐也。书在余处者,久之一月,足以大有所写,以不敢窃写者,政以郑君聪敏,邂逅知之,失其意则更以小丧大也。然於求受之初,复所不敢,为斟酌时有所请耳。是以徒知饮河,而不得满腹。然弟子五十馀人,唯余见受金丹之经及三皇内文枕中五行记,其馀人乃有不得一观此书之首题者矣。他书虽不具得,皆疏其名,今将为子说之,后生好书者,可以广索也。
道经有三皇内文天地人三卷、元文上中下三卷、混成经二卷、玄录二卷、九生经、二十四生经、九仙经、灵卜仙经、十二化经、九变经、老君玉历真经、墨子枕中五行记五卷、温宝经、息民经、自然经、阴阳经、养生书一百五卷、太平经五十卷、九敬经、甲乙经一百七十卷、青龙经、中黄经、太清经、通明经、按摩经、道引经十卷、元阳子经、玄女经、素女经、彭祖经、陈赦经、子都经、张虚经、天门子经、容成经、入山经、内宝经、四规经、明镜经、日月临镜经、五言经、柱中经、灵宝皇子心经、龙躥经、正机经、平衡经、飞龟振经、鹿卢躥经、蹈形记、守形图、坐亡图、观卧引图、含景图、观天图、木芝图、菌芝图、肉芝图、石芝图、大魄杂芝图、五岳经五卷、隐守记、东井图、虚元经、牵牛中经、王弥记、腊成记、六安记、鹤鸣记、平都记、定心记、龟文经、山阳记、玉策记、八史图、入室经、左右契、玉历经、昻天仪、九奇经、更生经、四衿经十卷、食日月精经、食六气经、丹一经、胎息经、行气治病经、胜中经十卷、百守摄提经、丹壶经、岷山经、魏伯阳内经、日月厨食经、步三罡六纪经、入军经、六阴玉女经、四君要用经、金雁经、三十六水经、白虎七变经、道家地行仙经、黄白要经、八公黄白经、天师神器经、枕中黄白经五卷、白子变化经、移灾经、厌祸经、中黄经、文人经、涓子天地人经、崔文子肘后经、神光占方来经、水仙经、尸解经、中遁经、李君包天经、包元经、黄庭经、渊体经、太素经、华盖经、行厨经、微言三卷、内视经、文始先生经、历藏延年经、南阔记、协龙子记七卷、九宫五卷、三五中经、宣常经、节解经、邹阳子经、玄洞经十卷、玄示经十卷、箕山经十卷、鹿台经、小僮经、河洛内记七卷、举形道成经五卷、道机经五卷、见鬼记、无极经、宫氏经、真人玉胎经、道根经、候命图、反胎胞经、枕中清记、幻化经、询化经、金华山经、凤网经、召命经、保神记、鬼谷经、凌霄子安神记、去丘子黄山公记、王子五行要真经、小饵经、鸿宝经、邹生延命经、安魂记、皇道经、九阴经、杂集书录、银函玉匮记金板经、黄老仙录、原都经、玄元经、日精经、浑成经、三尸集、呼身神治百病经、收山鬼老魅治邪精经三卷、入五毒中记、休粮经三卷、采神药治作秘法三卷、登名山渡江海敕地神法三卷、赵太白囊中要五卷、入温气疫病大禁七卷、收治百鬼召五岳丞太山主者记三卷、兴利宫宅官舍法五卷、断虎狼禁山林记、召百里虫蛇记、万毕高丘先生法三卷、王乔养性治身经三卷、服食禁忌经、立功益筭经、道士夺筭律三卷、移门子记、鬼兵法、立亡术、练形记五卷、鄐公道要、角里先生长生集、少君道意十卷、樊英石壁文三卷、思灵经三卷、龙首经、荆山记、孔安仙渊赤斧子大览七卷、董君地仙卻老要记、李先生口诀肘后二卷。
凡有不言卷数者,皆一卷也。
其次有诸符,则有自来符、金光符、太玄符三卷、通天符、五精符、石室符、玉策符、枕中符、小童符、九灵符、六君符、玄都符、黄帝符、少千三十六将军符、延命神符、天水神符、四十九真符、天水符、青龙符、白虎符、朱雀符、玄武符、朱胎符、七机符、九天发兵符、九天符、老经符、七符、大捍厄符、玄子符、武孝经燕君龙虎三囊辟兵符、包元符、沈羲符、禹躥符、消灾符、八卦符、监乾符、雷电符、万毕符、八威五胜符、威喜符、巨胜符、采女符、玄精符、玉历符、北台符、阴阳大镇符、枕中符、治百病符十卷、厌怪符十卷、壶公符二十卷、九台符九卷、六甲通灵符十卷、六阴行厨龙胎石室三金五木防终符合五百卷、军火召治符、玉斧符十卷,此皆大符也。其馀小小,不可具记。”抱朴子曰:“郑君言符出於老君,皆天文也。老君能通於神明,符皆神明所授。今人用之少验者,由於出来历久,传写之多误故也。又信心不笃,施用之亦不行。又譬之於书字,则符误者,不但无益,将能有害也。书字人知之,犹尚写之多误。故谚曰,书三写,鱼成鲁,虚成虎,此之谓也。七与士,但以倨勾长短之閒为异耳。然今符上字不可读,误不可觉,故莫知其不定也。世閒又有受体使术,用符独效者,亦如人有使麝香便能芳者,自然不可得传也。虽尔,必得不误之符,正心用之。但当不及真体使之者速效耳,皆自有益也。凡为道士求长生,志在药中耳,符剑可以卻鬼辟邪而已。诸大符乃云行用之可以得仙者,亦不可专据也。昔吴世有介象者,能读符文,知误之与否。有人试取治百病杂符及诸厌劾符,去其签题以示象,皆一一据名之。其有误者,便为人定之。自是以来,莫有能知者也。”
或问:“仙药之大者,莫先於金丹,既闻命矣,敢问符书之属,不审最神乎?”抱朴子曰:“余闻郑君言,道书之重者,莫过於三皇内文五岳真形图也。古人仙官至人,尊秘此道,非有仙名者,不可授也。受之四十年一传,传之歃血而盟,委质为约。诸名山五岳,皆有此书,但藏之於石室幽隐之地,应得道者,入山精诚思之,则山神自开山,令人见之。如帛仲理者,於山中得之,自立坛委绢,常画一本而去也。有此书,常置清洁之处。每有所为,必先白之,如奉君父。其经曰,家有三皇文,辟邪恶鬼,温疫气,横殃飞祸。若有困病垂死,其信道心至者,以此书与持之,必不死也。其乳妇难艰绝气者持之,儿即生矣。道士欲求长生,持此书入山,辟虎狼山精,五毒百邪,皆不敢近人。可以涉江海,卻蛟龙,止风波。得其法,可以变化起工。不问地择日,家无殃咎。若欲立新宅及冢墓,即写地皇文数十通,以布著地,明日视之,有黄色所著者,便於其上起工,家必富昌。又因他人葬时,写人皇文,并书己姓名著纸里,窃内人冢中,勿令人知之,令人无飞祸盗贼也。有谋议己者,必反自中伤。又此文先洁斋百日,乃可以召天神司命及太岁,日游五岳四渎,社庙之神,皆见形如人,可问以吉凶安危,及病者之祸祟所由也。又有十八字以著衣中,远涉江海,终无风波之虑也。又家有五岳真形图,能辟兵凶逆,人欲害之者,皆还反受其殃。道士时有得之者,若不能行仁义慈心,而不精不正,即祸至灭家,不可轻也。
其变化之术,大者唯有墨子五行记,本有五卷。昔刘君安未仙去时,钞取其要,以为一卷。其法用药用符,乃能令人飞行上下,隐沦无方,含笑即为妇人,蹙面即为老翁,踞地即为小儿,执杖即成林木,种物即生瓜果可食,画地为河,撮壤成山,坐致行厨,兴云起火,无所不作也。其次有玉女隐微一卷,亦化形为飞禽走兽,及金木玉石,兴云致雨方百里,雪亦如之,渡大水不用舟梁,分形为千人,因风高飞,出入无閒,能吐气七色,坐见八极,及地下之物,放光万丈,冥室自明,亦大术也。然当步诸星数十,曲折难识,少能谱之。其淮南鸿宝万毕,皆无及此书者也。又有白虎七变法,取三月三日所杀白虎头皮,生扆血、虎血,紫绶,履组,流萍,以三月三日合种之。初生草似胡麻,有实,即取此实种之,一生辄一异。凡七种之,则用其实合之,亦可以移形易貌,飞沈在意,与墨子及玉女隐微略同,过此不足论也。”
遐览者,欲令好道者知异书之名目也。郑君不徒明五经、知仙道而已,兼综九宫三奇、推步天文、河洛谶记,莫不精研。太安元年,知季世之乱,江南将鼎沸,乃负笈持仙药之扑,将入室弟子,东投霍山,莫知所在。
卷二十
袪惑
抱朴子曰:“凡探明珠,不於合浦之渊,不得骊龙之夜光也。采美玉,不於荆山之岫,不得连城之尺璧也。承师问道,不得其人,委去则迟迟冀於有获,守之则终已竟无所成,虚费事妨功,后虽痛悔,亦不及已。世閒浅近之事,犹不可坐知,况神仙之事乎?虽圣虽明,莫由自晓,非可以历思得也,非可以触类求也。诚须所师,必深必博,犹涉沧海而挹水,造长林而伐木,独以力劣为患,岂以物少为忧哉?夫虎豹之所馀,乃狸鼠之所争也。陶朱之所弃,乃原颜之所无也。所从学者,不得远识渊潭之门,而值孤陋寡闻之人,彼所知素狭,源短流促,倒装与人,则靳靳不舍,分损以授,则浅薄无奇能,其所宝宿已不精,若复料其粗者以教人,亦安能有所成乎?譬如假穣於夷齐之门,告寒於黔娄之家,所得者不过橡栗缊褐,必无太牢之膳、锦衣狐裘矣。或有守事庸师,终不觉悟。或有幸值知者,不能勤求,此失之於不觉,不可追者也。知人之浅深,实复未易。古人之难,诚有以也。白石似玉,奸佞似贤。贤者愈自隐蔽,有而如无,奸人愈自衒沽,虚而类实,非至明者,何以分之?彼之守求庸师而不去者,非知其无知而故不止也,诚以为足事故也。见达人而不能奉之者,非知其实深而不能请之也,诚以为无异也。夫能知要道者,无欲於物也,不猣世誉也,亦何肯自摽显於流俗哉?而浅薄之徒,率多夸诞自称说,以厉色希声饰其虚妄,足以眩惑晚学,而敢为大言。乃云,已登名山,见仙人。仓卒闻之,不能清澄检校之者,鲜觉其伪也。余昔数见杂散道士辈,走贵人之门,专令从者作为空名,云其已四五百岁矣。人適问之年纪,佯不闻也,含笑俯仰,云八九十。须臾自言,我曾在华阴山断穣五十年,复於嵩山少室四十年,复在泰山六十年,复与某人在箕山五十年,为同人遍说所历,正尔,欲令人计合之,已数百岁人也。於是彼好之家,莫不烟起雾合,辐辏其门矣。
又术士或有偶受体自然,见鬼神,颇能内占,知人将来及已过之事,而实不能有祸福之损益也。譬如蓍龟耳。凡人见其小验,便呼为神人,谓之必无所不知。不尔者,或长於符水禁祝之法,治邪有效,而未必晓於不死之道也。或修行杂术,能见鬼怪,无益於年命。问之以金丹之道,则率皆不知也。因此细验之,多行欺诳世人,以收财利,无所不为矣。此等与彼穿窬之盗,异途而同归者也。夫讬之於空言,不如著之於行事之有徵也,将为晚觉后学,说其比故,可徵之伪物焉。
昔有古强者,服草木之方,又颇行容成玄素之法,年八十许,尚聪明不大羸老,时人便谓之为仙人,或谓之千载翁者。扬州稽使君闻而试迎之於宜都。既至,而咽呜掣缩,似若所知实远,而未皆吐尽者。於是好事者,因以听声而响集,望形而影附,云萃雾合,竞称叹之,馈饷相属,常馀金钱。虽栾李之见重於往汉,不足加也。常服天门冬不废,则知其体中未尝有金丹大药也。而强曾略涉书记,颇识古事。自言已四千岁,敢为虚言,言之不怍。云已见尧舜禹汤,说之皆了了如实也。世云尧眉八采,不然也,直两眉头甚竖,似八字耳。尧为人长大美髭髯,饮酒一日中二斛馀,世人因加之云千钟,实不能也,我自数见其大醉也。虽是圣人,然年老治事,转不及少壮时。及见去四凶,举元凯,赖用舜耳。舜是孤茕小家儿耳,然有异才,隐耕历山,渔于雷泽,陶于海滨,时人未有能赏其奇者。我见之所在以德化民,其目又有重瞳子,知其大贵之相,常劝勉慰劳之。善崇高尚,莫忧不富贵,火德已终,黄精将起,诞承历数,非子而谁!然其父至顽,其弟殊恶,恒以杀舜为事。吾常谏谕曰,此儿当兴卿门宗,四海将受其赐,不但卿家,不可取次也。俄而受禅,尝忆吾言之有徵也。又云:孔子母年十六七时,吾相之当生贵子,及生仲尼,真异人也,长九尺六寸,其颡似尧,其项似皋陶,其肩似子产,自腰以下不及禹三寸。虽然,贫苦孤微,然为儿童便好俎豆之事。吾知之必当成就。及其长大,高谈惊人,远近从之受学者,著录数千人。我喜听其语,数往从之,但恨我不学,不能与之覆疏耳。常劝我读易云,此良书也,丘窃好之,韦编三绝,铁挝三折,今乃大悟。鲁哀公十四年,西狩获麟,麟死。孔子以问吾,吾语之,言此非善祥也。孔子乃怆然而泣。后得恶梦,乃欲得见吾。时四月中盛热,不能往,寻闻之病七日而没,於今仿彿记其颜色也。又云:秦始皇将我到彭城,引出周时鼎。吾告秦始皇,言此鼎是神物也。有德则自出,无道则沦亡。君但修己,此必自来,不可以力致也。始皇当时大有怪吾之色,而牵之果不得出也。乃谢吾曰,君固是远见理人也。又说汉高祖项羽皆分明,如此事类,不可具记。时人各共识之,以为戏笑。然凡人闻之,皆信其言。又强转惛耄,废忘事几。稽使君曾以一玉卮与强,后忽语稽曰,昔安期先生以此物相遗。强后病於寿春黄整家而死。整疑其化去。一年许,试凿其棺视之,其尸宛在矣。此皆有名无实,使世閒不信天下有仙,皆坐此辈以伪乱真也。
成都太守吴文,说五原有蔡诞者,好道而不得佳师要事,废弃家业,但昼夜诵咏黄庭、太清中经、观天节详之属,诸家不急之书,口不辍诵,谓之道尽於此。然竟不知所施用者,徒美其浮华之说而愚人。又教之但读千遍,自得其意,为此积久,家中患苦之,坐消衣食,而不能有异,己亦惭忿,无以自解,於是弃家,言仙道成矣。因走之异界深山中,又不晓采掘诸草木药可以辟穣者,但行卖薪以易衣食,如是三年,饥冻辛苦,人或识之,而诡不知也。久不堪而还家,黑瘦而骨立,不似人。其家问之,从何处来,竟不得仙邪?因欺家云,吾未能昻天,但为地仙也。又初成位卑,应给诸仙先达者,当以渐迁耳。向者为老君牧数头龙,一班龙五色最好,是老君常所乘者,令吾守视之,不勤,但与后进诸仙共博戏,忽失此龙,龙遂不知所在。为此罪见责,送吾付昆仑山下,芸锄草三四顷,并皆生细,而中多荒秽,治之勤苦不可论,法当十年乃得原。会偓佺子王乔诸仙来按行,吾守请之,并为吾作力,且自放归,当更自修理求去,於是遂老死矣。初诞还云,从昆仑来,诸亲故竞共问之,昆仑何似?答云:天不问其高几里,要於仰视之,去天不过十数丈也。上有木禾,高四丈九尺,其穗盈车,有珠玉树沙棠琅?碧瑰之树,玉李玉瓜玉桃,其实形如世閒桃李,但为光明洞彻而坚,须以玉井水洗之,便软而可食。每风起,珠玉之树,枝条花叶,互相扣击,自成五音,清哀动心。吾见谪失志,闻此莫不怆然含悲。又见昆仑山上,一面辄有四百四十门,门广四里,内有五城十二楼,楼下有青龙白虎,蝟蛇长百馀里,其中口牙皆如三百斛船,大蜂一丈,其毒煞象。又有神兽,名狮子辟邪、三鹿焦羊,铜头铁额、长牙凿齿之属,三十六种,尽知其名,则天下恶鬼恶兽,不敢犯人也。其神则有无头子、倒景君、翕鹿公、中黄先生、与六门大夫。张阳字子渊,浃备玉阙,自不带老君竹使符左右契者,不得入也。五河皆出山隅,弱水绕之,鸿毛不浮,飞鸟不过,唯仙人乃得越之。其上神鸟神马,幽昌、鹪明鸟*>、腾黄、吉光之辈,皆能人语而不死,真济济快仙府也,恨吾不得善周旋其上耳。於时闻诞此言了了,多信之者。
又河东蒲阪有项都者,与一子入山学仙,十年而归家,家人问其故。都曰:在山中三年精思,有仙人来迎我,共乘龙而昻天。良久,低头视地,窈窈冥冥,上未有所至,而去地已绝远。龙行甚疾,头昂尾低,令人在其脊上,危怖崄巇。及到天上,先过紫府,金床玉几,晃晃昱昱,真贵处也。仙人但以流霞一杯与我,饮之辄不饥渴。忽然思家,到天帝前,谒拜失仪,见斥来还,令当更自修积,乃可得更复矣。昔淮南王刘安昻天见上帝,而箕坐大言,自称寡人,遂见谪守天厨三年,吾何人哉!河东因号都为斥仙人。世多此辈,种类非一,不可不详也。此妄语乃尔,而人犹有不觉其虚者,况其微茫欺诳,颇因事类之象似者而加益之,非至明者,仓卒安能辨哉?
乃复有假讬作前世有名之道士者,如白和者,传言已八千七百岁,时出俗閒,忽然自去,不知其在。其洛中有道士,已博涉众事,洽炼术数者,以诸疑难谘问和,和皆寻声为论释,皆无疑碍,故为远识。人但不知其年寿,信能近千年不啻耳。后忽去,不知所在。有一人於河北自称为白和,於是远近竞往奉事之,大得致遗至当。而白和子弟,闻和再出,大喜,故往见之,乃定非也。此人因亡走矣。
五经四部,并已陈之刍狗,既往之糟粕。所谓‘迹’者,足之自出而非足也。‘书’者圣人之所作而非圣也,而儒者万里负笈以寻其师;况长生之道,真人所重,可不勤求足问者哉?然不可不精简其真伪也!余恐古强、蔡诞、项都、白和之不绝於世閒,好事者省余此书,可以少加沙汰其善否矣。又仙经云:仙人目瞳皆方。洛中见之白仲理者,为余说其瞳正方,如此果是异人也。”
附录
抱朴子内篇佚文
余手校抱朴子,因繙检群书所引见,往往有今本所无者。随见随录,省并複重,得百四十五事。辄依本书大例,以其言神仙黄白事者,为内篇佚文。其馀駮难通释,为外篇佚文。各一卷。长白继昌。(明案此录系严可均代辑,见铁桥漫稿卷六,参全晋文卷一百一十七)
葛仙翁为丹书符投江中,顺流而下。次投一符,逆流而上。次又投一符,不上不下,停住,而水中向二符皆还就之。旧写本北堂书钞一百三。
魏武帝以左慈为妖妄,欲杀之,使军人收之。慈故欲见而不去。欲拷之,而狱中有七慈,形状如一,不知何者为真。以白武帝。帝使人尽杀之。须臾,六慈尽化为札,而一慈径出,走赴羊群。旧写本北堂书钞一百四札篇,又御览六百六。
魏武收左慈,慈走入市。吏传言慈一目眇,葛巾单衣。於是一市皆然也。御览七百四十。
城阳鄐俭少时行猎,堕空冢中饥饿。见冢中先有大龟,数数回转,所向无常,张口吞气,或俛或仰。俭亦素闻龟能导引,乃试随龟所为,遂不复饥。百馀日,颇苦极。后人有偶窥冢中,见俭而出之。后竟能咽气断穣。魏王召御览作拘,又作弃。置土室中,闭试之,一年不食,颜色悦泽,气力自若。艺文类聚七十七,御览七百二十,又九百三十一。
吴世有姚光者,有火术。吴主躬临试之。积荻数千束,光坐其上,又以数千束荻累之。因猛风燔之,火尽,谓光当已化为烟烬。而光恬然端坐灰中,振衣而起,把一卷书,吴主取而视之,不能解也。艺文类聚八十、又八十二。御览八百七十一,又一千。
李南乘赤马行,道逢他人乘白马者,白马先鸣,赤马应之。南谓从者曰,彼白马言汝今当见一黄马左目盲者,是吾子,可令使驶,行相及也。从者不信。须臾行二里,果逢所乘黄马而左目盲。南之赤马先鸣,而盲马应之。问其子,疑作人。果向白马子也。艺文类聚九十三,御览八百九十七。
王业疏疑当作为字。荆州卒,白虎三头匍匐於輀下。旧写本北堂书钞三十五,此据严氏覆校补。
案使者甘宗全晋文一百十七宗作崇。所奏西域事云,外国方士能神祝者,临渊禹步吹气,龙即浮出,其初出乃长十数丈。于是方士更一吹之,一吹则龙辄一缩。至长数寸,方士乃掇取著壶中。壶中或有四五龙,以少水养之,以疏物塞壶口。国常患旱灾。于是方士闻馀国有少雨屡旱处,辄赍龙往卖之,一龙直金数十斤。举国会敛以顾之直毕。乃发壶出一龙,著渊潭之中。因复禹步吹之,一吹一长,辄长数十丈,须臾而云雨四集矣。艺文类聚九十六,御览十一,七百三十六,九百二十九。
天陵偃盖之松,大谷倒生之柏,皆为天齐其长,地等其久。艺文类聚八十八,此据严氏覆校补。
荠麦大蒜,仲夏而枯。艺文类聚八十二,御览九百八十。
若士所食,必此草也。又海中有蛤蜊螺蚌之类,未加煮炙,凡人所不能啖,况君子与若士乎?艺文类聚九十七,御览九百四十二。
青云芝生於名山之阴,大青石间。青盖三重,上有云气覆之。味辛甘,以阴乾食之,令人寿千岁不老,能乘云通天见鬼神。艺文类聚九十八。案此以下十九条疑仙药篇佚文。
黄龙芝生於神山之中,状如黄龙。味辛甘,以四时采,阴乾治。日食一合,寿万年,令人光泽。同上。
金兰芝生於名山之阴,金石之间。上有水盖,茎出。疑作赤。入秋旬求之,饮其中水,寿千岁,耳目聪明。同上。
苍山岑石之中赤云芝,状如人竖,竖如连鼓。其色如泽,以夏采之。阴乾食之,令人乘云,能上天观见八极,通见神明,延寿万年。同上。
丹芝生於名山之阴,昆仑之山,大谷源泉,金石之中。同上。
火芝常以夏采之,叶上赤,下茎青。赤松子服之,常在西王母前,随风上下,往来东西。同上。
人芝生名山之阴,青盖白茎。治乾食,日半合,则使人寿,入水可久也。同上。
月精芝秋生山阳石上,茎青上赤。味辛苦,盛以铜物,十月食之,寿万岁。同上。
黑芝生於山之阴,大谷中,白盖赤茎。味甘,秋采之,阴乾。日食,令人身轻齿坚,与天地无极。同上。
火芝案上已有火芝,疑有一误。生於名山阳,其色黄泽,大如车盖。同上
金芝生於金石之中,青盖茎。味甘辛,以秋取,阴乾治食。令人身有光,寿万岁。同上。
万年芝令人不老,延寿九千。同上。
夜光芝出於名山之阴,大谷源泉中金石閒。上有浮云翔其上,有五色,有目如两日。同上。
白云芝生於名山之阴,白石上,有白云覆之,白盖二重。味辛甘,小苦。以秋采之,阴乾治食,日一合,不中风雷,令人色泽光也。同上。
云母芝生於名山之阴,青盖赤茎。味甘,以季秋竹刀采之,阴乾治食,使人身光,寿千岁,醮以牛脯。同上。
叶芝生於名山之阳,及出央山大谷源泉水中。赤盖白茎,上有两叶三实。同上。叶当作华。
鬼芝青盖长茎,阴乾屑之,日食五合,所见神明,令人长生。同上。
有自然之龙,有蛇蠋化成之龙。初学记三十、白孔六帖九十五、御览九百二十九。
田地既有自然之鱳,而有荇茎芩根土龙之属化为鱳。御览九百三十七,又一千引{艹琴}根化为藓,当即此。
龟蛇潜蛰则食气,夏恣口而甚瘦,冬穴蛰而大肥。初学记三十。案对俗篇云:龙蛇蛟螭狙猥鼍蠡,皆能竟冬不食。不食之时,乃肥於食时也。语意同而文全异。此当是佚文。
黄帝医经有虾蟆图,言月生始二日,虾蟆始生,人亦不可针灸其处。御览四。
历阳有彭祖仙室,请雨必得。御览十一。
左元放言,金华山可以合神丹,免五兵洪水之害。御览四十七。
昆仑及蓬莱,其上鸟兽饮玉井,皆长生不死也。御览二十。井下脱泉字。
上古无谥,始於周家耳。黄帝谥,盖后人追为之。谥取其法法当作治世时行迹而已,非黄帝群臣之作也。俗人通自不信仙,宁肯以仙谥黄帝乎?御览五百六十二。
吴景帝时,戍将於江陵又作广陵掘冢,取板治城。后发一大冢,内有重閤石扉,皆枢转开闭,四周徼道通事,当作车。且广高可乘马。又铸铜为人数十枚,又作十数头。长五尺,皆大冠衣,执剑列侍。灵坐皆刻铜人,背后石壁。言殿中将将下脱军字。或言侍郎,似王公冢也。破其棺。棺中有人,鬓毛班白鲜明,面体如生人。棺中有云母,厚尺许,白玉璧三十双以藉身又作尸。兵人举出死人以倚冢壁。一玉长一尺,形似冬瓜,从死人怀中出堕地。两耳及鼻孔中,皆有黄金,大如枣许。此等等当作则骨骸三字。有假物而不朽之效也。御览五百五十八,八百五,八百六,八百八,八百十,又八百十三。
专心凭师,依法行道,济身度世,利在永亨,事师尽敬,得道为期,承间候色也。不尽力明师道,有罪不可除也。学道得明师事之,害乱不得发也。御览六百五十九。
道林子有五种尸解符,今太玄阴生符,及是一病解者。御览六百六十四。
薛振,字季和,燕代人。周武王时,学道於锺山北河,经七试而不过者,由淫泆鄙滞败其试耳。御览六百六十六。
郭文举,河内轵县人。入陆浑山学道,独能无情,意不生也。同上。
范零子,少好仙道,如此积年。后遇司马季主。季主同入常山,积七年,入石室当有脱文瓮。季主出行,恳戒之曰,慎勿开。零子忽发视之。季主还,乃遣归。后复召至,使守一铜匮,又戒勿发。零子复发之。季主乃遣之,遂不得道。同上。石室下脱北东角有石五字。
冯良者,南阳人,少作县吏。年三十为尉佐史,迎督邮,自耻无志,乃毁车杀牛裂败衣。寻去从师,受诗传礼易,复学道术占候。游十五年,乃还。州郡礼辟不就。诏特举贤良高第。平道委此句有脱误,平当作半。还家。年六十七,弃世东度入山,在鹿迹洞中。同上。
安丘望之,字仲都,京兆长陵人也。修尚黄老。汉成帝从疑作重。或此下有脱文。其道德,常宗师之。愈自损退。成帝诣之,若值望之章醮,则待事毕然后往。老子章句有安丘之学。望之忽病笃,弟子公沙都与与当作舆。於庭树下,望之晓然病有痊。时冬月,鼻闻李香,开目则见双赤李著枯枝。望之仰手承李,自坠掌中。因食李,所苦尽除,身轻目明,遂去,莫知何在也。同上
家有三皇图,必先斋戒百日,乃君至此句疑有脱误。君至当作召致。天地五岳社稷之神,后圣君命清虚小有真人,撰集上仙真箓,总名为上清一本作真正法,以忄習万邪。百年再授于人,须斋戒方得。御览六百六十七。案此条斋戒方得下复引三元品经灵宝赤书太素玉箓经云云,疑非抱朴子文,未敢录之。
李阿者,行道逢奔车,阿两脚中车,脚即折。弟子古强一作古弼,误。神仙传作古强,祛惑篇亦有其人。见之惊怖。阿须臾取断脚相续如故也。御览七百三十六。案此条疑是道意篇佚文。
葛仙公每饮酒醉,常入门前陂中,竟日乃出。会从吴主到荆州,还大风,仙公船没。吴主谓其已死。须臾从水上来,衣履不湿,而有酒色,云昨为伍子胥召,设酒不能便归,以淹留也。御览八百四十五。案首三语与释滞篇异,非即彼文也。神仙传载船没事,亦与此文异。
轸星逐鬼,张星拘魂,东井还魂也。御览八百八十六。
伍被记八公造淮南王安,初为老公,不见通。须臾皆成少年。御览八百八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