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威渐退,玉露生凉,金风去暑,已及深秋。
当日施恩正和武松在店里闲坐说话,论些拳棒枪法,只见店门前两三个军汉,牵着一匹马,来店里寻问主人道:“那个是打虎的武都头?”
安千诺长叹,“来了…”
施恩却认得是孟州守御兵马都监张蒙方衙内亲随人。
施恩便向前问道:“你等寻武都头则甚?”
那军汉说道:“奉都监相公钧旨:闻知武都头是个好男子,特地差我们将马来取他,相公有钧帖在此。”
施恩看了,寻思道:“这张都监是我父亲的上司官,属他调遣;今者武松又是配来的囚徒,亦属他管下,只得教他去。”
施恩便对武松道:“兄长,这几位郎中,是张都监相公处差来取你。他既着人牵马来,哥哥心下如何?”
安千诺起身,竟是无言…
武松是个刚直的人,不知委曲,便道:“他既是取我,只得走一遭,看他有甚话说。”
随即换了衣裳巾帻,带了个小伴当,上了马,一同众人投孟州城里来。
安千诺辞别施恩,踩了滑板跟上。
一伙人到得张都监宅前下了马,直到厅前参见那张都监。
那张蒙方在厅上,见了武松来,大喜道:“教进前来相见。”
武松到厅下,拜了张都监,叉手立在侧边。
张都监便对武松道:“我闻知你是个大丈夫,男子汉,英雄无敌,敢与人同死同生。我帐前现缺恁地一个人,不知你肯与我做亲随体己人么?”
武松跪下称谢道:“小人是个牢城营内囚徒。若蒙恩相抬举,小人当以执鞭随镫,伏侍恩相。”
张都监大喜,便叫取果盒酒出来。
张都监亲自赐了酒,叫武松吃的大醉。
就前厅廊下,收拾一间耳房,与武松安歇。
安千诺也赶到,进入张都监家,只道自己是武松的兄弟。也被留下。
次日,又差人去施恩处取了行李来,只在张都监家宿歇。
早晚都监相公不住地唤武松进后堂与酒与食,放他穿房入户,把做亲人一般看待,又叫裁缝与武松彻里彻外做秋衣。
武松见了,也自欢喜,心内寻思道:“难得这个都监相公一力要抬举我。自从到这里住了,寸步不离,又没工夫去快活林与施恩说话。虽是他频频使人来相看我,多管是不能勾入宅里来。”
武松自从在张都监宅里,相公见爱。
安千诺看武松这般没有警惕心,不觉有些担心。
但人有些公事来央浼他的,武松对都监相公说了,无有不依。
外人俱送些金银、财帛、缎匹等件。
武松买个柳藤箱子,把这送的东西都锁在里面。
时光迅速,却早又是八月中秋。
当时张都监向后堂深处鸳鸯楼下安排筵宴,庆赏中秋,叫唤武松和安千诺到里面饮酒。
武松见夫人宅眷都在席上,吃了一杯,便待转身出来。
安千诺倒无妨,只是坐着。
张都监唤住武松问道:“你那里去?”
武松答道:“恩相在上,夫人宅眷在此饮宴,小人理合回避。”
张都监大笑道:“差了,我敬你是个义士,特地请将你来一处饮酒,如自家一般,何故却要回避?”
便教坐了。
武松道:“小人是个囚徒,如何敢与恩相坐地?”
张都监道:“义士,你如何见外?此间又无外人,便坐不妨。”
武松三回五次,谦让告辞,张都监那里肯放,定要武松一处坐地。
武松只得唱个无礼喏,远远地斜着身坐下。
张都监着丫、养娘斟酒相劝。
一杯两盏,看看饮过五七杯酒,张都监叫抬上果桌饮酒,又进了一两套食,次说些闲话,问了些枪法。
张都监道:“大丈夫饮酒,何用小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