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王婆计啜西门庆金莲药鸩武大郎

飞腿一踢便踩开了门,而门向后倒下去。

西门庆在床底下听了妇人这几句言语,提醒他这个念头,便钻出来,准备开门,却被门压倒了。

武大冲进来,却待要揪他,被西门庆早飞起右脚,武大矮短,正踢中心窝里,扑地望后便倒了。

安千诺一把扶起武大,西门庆见踢倒了武大,打闹里一直走了。

郓哥见不是话头,撇了王婆撒开。

街坊邻舍都知道西门庆了得,谁敢来多管。

安千诺冲王婆大喝:“快扶着!”

王婆忙扶起武大来,见他口里吐血,面皮腊查也似黄了,便叫那妇人出来,舀碗水来,救得苏醒,两个上下肩搀着,便从后门扶归楼上去,安排他床上睡了。

次日,西门庆打听得没事,依前自来和这妇人做一处,只指望武大自死。

安千诺闯入门,大喝:“当我死人吗!看刀!”

她扬起伸缩刀便打,西门庆很快败下来了,连连求饶:“好汉,饶命。”

安千诺收了刀,道:“待武松回来,叫你们好看。”

便转身走了。

武大一病五日,不能够起。

更兼要汤不见,要水不见。

每日叫那妇人不应;又见她浓妆艳抹了出去,归来时便面颜红色,武大几遍气得发昏,又没人来睬着。

安千诺想救他,却又放下了手,对不起,这是武松的必经之路,我不能插手…

武大叫老婆来分付道:“你做的勾当,我亲手来捉着你奸,你倒挑拨奸夫踢我心头,至今求生不生,求死不死,你们却自去快活!我死自不妨,和你们争不得了!我的兄弟武二,你须得知他性格;倘或早晚归来,他肯干休?你若肯可怜我,早早服侍我好了,他归来时,我都不提!你若不看觑我时,待他归来,却和你们说话!”

这妇人听了这话,也不回言,却踅过来,一五一十,都对王婆和西门庆说了。

那西门庆听了这话,却似提在冰窟子里,说道:“苦也!我须知景阳冈上打虎的武都头他是清河县第一个好汉!我如今却和你眷恋日久,情孚意合,却不恁地理会!如今这等说时,正是怎地好?却是苦也!”

安千诺冲了出来,道:“洒家豹子头林冲,本应了武弟来保护武大,却不想,着了你们的道!”

西门庆忙将安千诺推出门去。

听得王婆冷笑道:“我倒不曾见你是个把舵的,我是趁船的,我倒不慌,你倒慌了手脚?”

西门庆道:“我枉自做了男子汉,到这般去处却摆布不开!你有甚麽主见,遮藏我们则个!”

王婆道:“你们却要长做夫妻,短做夫妻?”

西门庆道:“乾娘,你且说如何是长做夫妻,短做夫妻?”

王婆道:“若是短做夫妻,你们只就今日便分散,等武大将息好了起来,与他陪了话,武二归来,都没言语。待他再差使出去,却再来相约,这是短做夫妻。你们若要长做夫妻,每日同一处不担惊受怕,我却有一条妙计只是难教你。”

西门庆道:“乾娘,周全了我们则个!只要长做夫妻!”

王婆道:“这条计用着件东西,别人家里都没,大官人家里却有!”

西门庆道:“便是要我的眼睛也剜来与你。却是甚麽东西?”

王婆道:“如今这捣子病得重,趁他狼狈里,便好下手。大官人家里取些砒霜来,却教大娘子自去赎一帖心疼的药来,把这砒霜下在里面,把这矮子结果了,一把火烧得乾乾净净的,没了踪迹,便是武二回来,待敢怎地?自古道:‘嫂叔不通问’;‘初嫁从亲,再嫁由身’。阿叔如何管得!暗地里来往一年半载,等待夫孝满日,大官人娶了家去,这个不是长远夫妻,偕老同欢?此计如何?”

西门庆道:“乾娘,只怕罪过!罢!罢!罢!一不做,二不休!”

王婆道:“可知好哩。这是斩草除根,萌芽不发;若是斩草不除根,春来萌芽再发!官人便去取些砒霜来,我自教娘子下手。事了时,却要重重谢我。”

西门庆道:“这个自然,不消你说。”便去真个包了一包砒霜来,把与王婆收了。

“可是,那林冲…”

“他…要么骗他走,或者,结果了他!”王婆冷笑。

“那便杀个干净。”

这婆子却看着那妇人道:“大娘子,我教你下药的法度,如今武大不对你说道,教你看活他?你便把些小意见贴恋他。他若问你讨药吃时,便把这砒霜调在心疼药里。待他一觉身动,你便把药灌将下去,却便走了起身。他若毒药转时,必然肠胃迸断,大叫一声,你却把被只一盖,都不要人听得。预先烧下一锅汤,煮着一条抹布。他若毒发时,必然七窍内流血,口唇上有牙齿咬的痕迹。他若放了命,便揭起被来,却将煮的抹布一揩,都没了血迹,便入在棺材里,扛出去烧了,有甚麽鸟事!”

那妇人道:“好却是好,只是奴手软了,临时安排不得尸首。”

王婆道:“这个容易。你只敲壁子,我自过来相帮你。”

“那林冲…”

“茶酒下毒…”

西门庆道:“你们用心整理,明日五更来讨回报。”

西门庆说罢,自去了。

王婆把这砒霜用手捻为细末,把与那妇人将去藏了。

那妇人却踅将归来。

到楼上看武大时,一丝没两气,看看待死,那妇人坐在床边假哭。

武大道:“你做甚麽来哭?”

那妇人拭着眼泪,说道:“我的一时间不是了,吃那厮局骗了,谁想却踢了你这脚,我问得一处好药,我要去赎来医你,又怕你疑忌了,不敢去取。”

武大道:“你救得我活,无事了,一笔都勾,并不记怀,武二来亦不提起。快去赎药来救我则个!”

那妇人拿了些铜钱,迳来王婆家里坐地,却教王婆去赎了药来,把到楼上,教武大看了,说道:“这帖心疼药,太医教你半夜里吃。吃了倒头把一两床被发些汗,明日便起得来。”

武大道:“却是好也!生受大嫂,今夜醒睡些个,半夜里调来我吃。”

那妇人道:“你自放心睡,我自服侍你。”

安千诺道:“呵,好药,呵。”

那妇人道:“林兄休笑。来,喝酒!”

安千诺接过,喝了一口。

看看天色黑了,那妇人在房里点上碗灯;下面先烧了一大锅汤,拿了一片抹布煮在汤里。

听那更鼓时,却好正打三更。那妇人先把毒药倾在盏子里,却舀一碗白汤,把到楼上,叫声“大哥,药在那里?”

武大道:“在我席子底下枕头边。你快调来与我吃。”

那妇人揭起席子,将那药抖在盏子里;把那药贴安了,将白汤冲在盏内;把头上银牌儿只一搅,调得匀了;左手扶起武大,右手把药便灌。

武大呷了一口,说道:“大嫂,这药好难吃!”

那妇人道:“只要他医治得病,管甚麽难吃。”

武大再呷第二口时,被这婆娘就势只一灌,一盏药都灌下喉咙去了。

那妇人便放倒武大,慌忙跳下床来。

武大哎了一声,说道:“大嫂,吃下这药去,肚里倒疼起来!苦呀!苦呀!倒当不得了!”

这妇人便去脚后扯过两床被来没头没脸只顾盖。

安千诺一惊,准备起身拦,却头一沉,完了,酒有毒,这厮要杀我。

武大叫道:“我也气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