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情况下,众人除了大骂顾孝德也疯了之外毫无办法!
毕竟此刻这帝都左近最强盛的一支兵马,是在顾孝德手中。他非要执行圣命,谁有办法?
只是这许多人群情激愤,被圣上下令菹醢的卫煜却是视死如归,知道百官云集宫前请命求情之后,甚至还在狱中传出话来劝他们散去——他倒是存了一死报国报君的心了,可家眷哪里受得了这个?
卫煜的老妻钱老夫人在圣旨下来之后就卧榻不起,得知百官请命失败,老夫将在三日后被拖到午门外受菹醢之刑,一口气上不来,竟是先他一步去了!而卫煜之女润王后这段时间一直在为自己的女儿承娴郡主婚后无子而忧虑,病恹恹的有几日了。结果承娴郡主这儿还没解决呢,父亲就遭了这么一场,母亲又先去了,病情顿时加重,重到了连回娘家吊唁这几步路都不能了——吓得承娴郡主也管不了子嗣不子嗣了,跟公婆告了情,连夜赶回润王府侍奉母亲汤药,惟恐润王后步了钱老夫人的后尘。
卫长嬴得知这个消息,自然也是惊怒交加!
她跟卫煜这支虽然血脉上比较远了,但怎么说也是出自一族一堂。何况自她嫁到帝都以来,卫煜这一支跟她处得一直不坏。闻讯之后,当下叫黄氏把手里的事情都先放下,回到后院里看好了两个孩子,自己匆匆换了身出门的装束,就跟着苏夫人赶往卫煜府上吊唁。
这个时候卫煜的府邸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本来卫煜的诸子就都平庸的很,否则当初卫焕跟卫崎斗得死去活来,好容易把卫崎从司徒之位上赶走,卫焕的近亲里却没有拿得出手的人能接下这位置,也不会从偏远的族人里选择卫煜了。无非就是打算着即使卫煜将来生了野心,他自己的子嗣不怎么样,也好对付些。
如今遭逢大变,这些人竟自慌了神,简直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据说,还是二夫人邓氏实在看不过眼,擦了泪站出来做主,才抢在大部分吊客赶到之前把灵堂搭建出来的。
在这种情况下,整个府中自然显得格外凄凉破败。
前去吊唁的众人,不管平常对卫煜一家怎么看的,此时此景,皆动了伤怀,卫长嬴自己就很难过了,却还要扶着婆婆苏夫人——因为苏夫人哭着哭着就软了腿。
这中间,还试图阻止这件丧心病狂而不体面的事情成就的人里,还有赶往顾家,或恐吓或劝说顾孝德妻子儿女,让他们去劝说顾孝德的。而在帝都的宗室,尤其是临川公主等人,也都接待了一批又一批的说客。
奈何顾妻跟子女明确表示他们根本左右不了顾孝德,只能听天由命。而临川公主则是流着泪道:“诸位都是国之栋梁,我大魏的中流砥柱,尚且不能更改父皇之意,又何况我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呢?我不过是个小女子而已,如何能与诸位比?诸位做不到的,难道我就能做到吗?”
说客再拿父女之情劝她,她就道:“父皇厌听谏言已久,早非秘密。我作为女儿,侍奉父亲当然是以孝为上,怎能向父亲说他不喜欢听的话?毕竟你们也知道,我父年迈,我怎么忍心叫他再听不喜之言?何况说了之后,也不过是徒然招来雷霆大怒啊!”
反正……公主就是不去——临川又不傻,圣上如今这情况,是还会认父女之情的人吗?连之前最得宠爱的嫡幼女清欣都被贬成县主了。临川若去,怕是被削成庶人都是轻的。至于说灵仙公主等人,因为从前不得宠,面对有些急病乱投医的说客,轻描淡写一句“临川妹妹尚且束手无策,我因愚拙久不如上意,岂敢近前”,倒也就脱了身。
总而言之,到了三日之后,在顾孝德派出玄甲卫的镇压之下,卫煜到底被带到午门外行了刑。
这刑罚因为久有酷烈之名,加上卫煜官声好,颇具威望,是以众人都不忍心前去观望。没什么人围观不说,倒有不少人在家中为之暗暗垂泪伤怀。
可是虽然没去午门前看,但有一幕却是众人在家中亦看到的——下雪了。
这时候是五月初,虽然没到三伏天里,然而已是鸣蜩处处,序属仲夏。可天空之中,竟飘起了大团大团的雪花,犹如春暮时候纷纷扬扬的柳絮,霏霏团团,弥漫全城!
有不敢相信的人伸出手去接了一朵,感受到那点凉意在掌心化成水渍、再重重掐了自己一把确认水渍与凉意仍旧在掌心……满城人的汗毛几乎都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