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香几也不高不大,只是纯用紫檀木做成,非常沉重,倒下时声响也大,外间的使女和卫长嬴顿时都被惊得醒了过来。沈藏锋忙解释:“只是一张香几,好在炉子里没有灰。”
“这时节焚什么香呢?当然没有灰了。”卫长嬴揉了揉眼睛,见他已经扶好了香几,又到案边斟茶喝,迷迷糊糊就想起来他晚饭还没用,就道,“小厨房里留着人,饭菜分了一份吊在井里头,叫人给你端进来?”
沈藏锋因为这时候都三更半夜了,不欲把院子里人都惊动,挥手令外间的琴歌和艳歌继续去睡,道:“不用,案上这儿的点心我随便用两块就好。”又说,“你继续睡罢,别和我说话清醒了睡不着。”
卫长嬴道:“我睡不着么明儿个晌午时还能睡会,倒是你,现在醒了来,一会怎么睡?”
“我无事的。”沈藏锋笑着道,“你真想知道我一会要怎么睡着?”语气就有点暧昧。
卫长嬴在榻上啐了他一口,往榻里翻过身去,然而又想起来他臂伤的事情,便又翻过来,埋怨道:“你手臂受了伤,怎么也不告诉我?”
沈藏锋笑道:“咦,你怎么知道了?”就道,“其实没什么事儿,当时虎口开裂流了许多血,手臂一时举不起来而已。回来后母亲看到手被包了起来,定要请了季太医过来看,季太医也是看母亲太过担忧,建议我休息些时日,结果母亲开口就问得休息一年半载罢?季太医斟酌了半晌只好说休息个数月就好了,然后母亲定要我休息到现在。”
卫长嬴惊讶道:“当时手臂举不起来?”怎么听着好像很严重、一点也不像沈叠说的那么平静?
“经脉被震麻了而已,缓了一两日就好了。”沈藏锋道,“但母亲疑心经脉受损,定要我调养痊愈了才成。我早就告诉她我痊愈了,奈何她不相信,总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容易到了三月,满了她说的一百天了,去凤州迎娶归来,母亲又说伤才好就长途奔波劳累,得再继续休憩……”
他啼笑皆非的摇着头,道,“但如今我的新槊都要做好了,怎么还休憩得下去?嬴儿也知道,习武之事,讲究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一旦松懈必然退步。所以……”
“你听我说。”卫长嬴忙道,“我没有阻拦你的意思,但季从远的医术似乎不怎么样罢?我觉得还是请季去病看一看的好。”
沈藏锋瞠目结舌,道:“这么点儿小伤就去请季神医看,这……是不是太过了?”
季去病这种海内名医……尤其这位大夫出了名的性情乖僻不爱搭理人,又不怎么卖权贵的面子,难道不是得了绝症什么的,实在看不好了才去找他?
沈藏锋哭笑不得道:“我不过一点小伤,寻常跌打大夫都能看的,何必为这点事劳动季神医大驾?”这事要是叫同僚知道了,怕是都要笑上好一阵。“不成。”卫长嬴被三位姑姑齐心协力灌输了一番“公子年轻,自恃血气,对身子不免轻忽些,尤其是在少夫人跟前,必然自夸以示刚强,所以少夫人一定不能让公子任性了”,闻言立刻道,“季从远那边我已经让沈叠过去回了他,黄姑姑明儿就会去季神医那里相约。”
看她满脸“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你再反对也没有用,给我乖乖的照着办罢”,沈藏锋干咳一声,强调道:“我真没事。”
卫长嬴正色道:“有事没事不是你说了算的,得季神医看过说你没事,你才真的没事。”
沈藏锋喝着茶,差点岔了气,咳嗽连连——卫长嬴忙奔下榻来替他抚背,又抓住机会劝说道:“你看看,说说就咳嗽了,还说不要看季神医?”
“……喝水不慎。”沈藏锋好容易止了咳嗽,扶着案一脸“我现在该说什么才好”的表情,道,“季神医名声太大,但凡寻他诊断都是疑难杂症……”
“你放心罢,黄姑姑与他有旧,便是他不看旁人,总不能拒了你。”有黄氏保证季去病不会拒诊卫家的姑爷,卫长嬴把握十足的给他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