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贤眼眶滚烫,只想流泪。
然而激情过后是现实,英贤没想好说什么,于是选择沉默。
许久过后,傅城缓缓退开,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说:“不用说了,我知道。”
“今天我和机场联系上了,确认那边没有受到袭击。下周二晚上九点有一趟飞马德里的航班,还有几个空位。”停顿片刻,他说,“我已经订好票。”
英贤想说谢谢,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傅城训斥她的声音被不少人听见了,虽然听不懂内容,但能听得懂语气和情绪,因此没人往别处想。杰克森说的“躺在被窝里聊天”,他们大部分人还真信了。至于中国妞是谁,傅和她是什么关系,他们没兴趣知道。他们只是被公司分配到一起赚钱的合作伙伴,不是战友,只要傅能带领他们完成任务,拿到尾款,其他的无所谓。
房间外,里昂已经归队,汇报完露露的事情后,话锋一转,替英贤求情:“傅,别吓坏女孩子,男人要懂得怜香惜玉,她拔枪也是为了你。杰克森过线了,回去之后我会帮你向公司提交报告。”他一回来就听说傅城“发怒”的事,见英贤躲在房间里不出来,以为她在哭。
傅城看着他不吭声。
“我只是说说而已。”里昂赶紧做出投降姿势,脚底抹油——溜走了。
傅城想,他确实没怎么怜香惜玉。
他将晚餐送到房间后再次离开了。反叛军突然袭击将军府,他们的防范等级也要提升,他要与里昂等人商讨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直至夜深人静,傅城才眉头紧锁地返回房间。对上她的视线,冷硬的线条稍稍软化:“他们都洗完了,浴室现在没有人,走吧。”
营地没有吹风机,英贤只能采用自然晾干法,披散着头发坐在星光下吹风。这里位置偏僻,除了维和部队营地的灯光再无其他光污染。银河之下,人类文明仿佛不复存在,而她的各种考量也抛诸脑后。
脚步声靠近,英贤侧头,看见傅城一手端着塑料盆,一手提着水桶走过来,盆里泡着几件衣服。
“你们要自己洗衣服?”
傅城看着她说:“一般不用,旁边村子里有人专门做这个生意。我们每周五早上把所有脏衣服送过去,第二天傍晚再去拿回来。偶尔有着急用的就自己洗一下。”
这是他们重逢之后第一次心平气和地闲聊,横亘在两人之间那不可言说的隔阂似乎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英贤沉默了几秒,继续问道:“对面的维和部队也是这样吗?”
“不是,他们人多,会送到专门的洗衣工厂洗。”
英贤点头,看见那件她刚刚换下的军绿色T恤,才明白傅城为什么会“着急用”——她穿了他的换洗衣服。
她起身挪到盆子前,双手伸进水里:“我帮你。”
水中十指纤柔,骨肉均匀,哪里是做家务的手?
英贤也确实不会,揪着一只袖子发懵,傅城搓一下,她就有模有样地学着搓一下。
“你去旁边坐吧。”傅城将那只袖子从她手里抽出来,浅色瞳孔中含着温柔的笑意。
英贤一瞬尴尬。
“伸手。”他突然出声,语调轻柔,英贤顺从照做。
傅城舀了一勺清水冲掉她手上的泡沫:“洗衣粉伤手,不冲干净手上容易起皮。”
“你经常洗衣服?”
“以前在部队的时候都得自己洗。”
她蹲在原地静静地听着,瞳色幽深,不笑时显得很专注。
傅城于是又说:“刚进雪豹队那会儿,洗衣服也是训练内容之一,有时候教官会把我们叫出去,一人端一个盆,列队蹲在宿舍门口,一边洗衣服一边背条令,有时候是喊口号,规定时间内必须洗完,之后还要检查谁没洗干净。”
英贤想象着那个画面,眉眼舒展,问他:“喊什么口号?”
傅城也笑,脱口而出道:“报效国家,热爱人民,献身使命,崇尚荣誉。”
英贤沉默不语。
他记得这样清楚,连回忆的时间都不需要,只怕一刻未曾忘记。
聊天的工夫,傅城已经洗完大半,满盆军绿、迷彩中出现一抹不和谐的浅色。
英贤定睛一看,竟是自己被救时穿的内衣。
亲眼看着一个男人手洗自己的内衣,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她不太自在地移开视线。
他们有过许多亲密接触,可是……不一样,激情时刻做什么都正常,而洗内衣太日常了。
她很少露出这种表情,傅城心头微动,神色自若地说:“都是布。”
英贤一脸窘迫地辩驳:“不一样。”
“洗起来一样。”听上去一本正经。
英贤不确定他是在安慰她还是在捉弄她,心中惊讶,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
眸光盈盈似水,傅城忽觉手中布料烫手。
洗完衣服,两人回房间休息,依旧是英贤睡床,傅城睡地上睡袋。
英贤失眠,后背越躺越僵。
床下那人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不知道睡没睡着。
她悄然起身,拖过薄毯铺在地上,躺到傅城身侧。
不多久,结实手臂横过来给她做枕头。英贤顺势转身,钻进他怀里。
力尼亚的夜晚也热,傅城只将睡袋当床垫,方便了她“偷袭”。
傅城自嘲地想,说没想到太虚伪了,从她第一次翻身开始,他就在等着她下床找自己,为此呼吸放缓、一动不动,把埋伏的技巧用到了她身上。
现在她来了,他的心情却更复杂。
次日清晨,傅城出门之前,英贤主动抱住他。
傅城瞳孔微微收缩,怔忪了一会儿,转身回抱住她,鼻子埋进她的头发,嗅她的发香。
这里是力尼亚,她还坚持什么?既然天意叫他们重逢,那就当作是上天送给她一个假期吧。她什么都不想再想,只想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从今往后,她还有几十年的蒋英贤可做,不差这几天。
做了决定,英贤更释然了,仰头亲了亲傅城的下巴,笑说:“才一晚上就冒出胡楂了。”
傅城隐约明白她的想法,一时之间心绪翻涌,最后只是抱紧了她:“等我回来。”
“好。”
傅城带队晨练,英贤无事可做,和徐亮闲聊几句便返回房间,摸了摸晾在一角的衣服,发现已经干了,便将衣服收起叠好。
她记得傅城将干净衣服都收在行囊里,于是拉出床下的背包,打算帮他放回去。
背包里的衣服整整齐齐分成三摞——上装、下装、T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