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敏见八阿哥如此清醒,越发无话可说。
八阿哥看了看周围:“真是没想到,我居然还能活着离开宗人府?这可是他见我快死了,可怜我的?”
闵敏皱皱眉:“八爷,您知道的,皇上做了这样的决定,并不容易。”
八阿哥咧开嘴笑了笑:“是啊,他应该恨我的。圣祖年间的那些旧事就不说了……我明明和他一起领受皇阿玛遗诏,却刻意缄口不言,任得猜忌滔滔。又纵容老九离间他和太后十四弟关系,使他们母子兄弟失和,抱憾终身。他已经按照皇阿玛的吩咐,把理藩院交给我打理,终究还是我,生怕他凌逼胁迫,依旧狂妄任性,才会落得如此田地。”
闵敏不知道如何接话,勉强叹了口气。
八阿哥也跟着叹了口气:“其实,你也可以怨我,若非……他也未必会为难你和十四弟。”
闵敏蹙了眉,轻声道:“八爷,你可曾经有过一丝一毫觉得愧欠了十四爷?”
八阿哥笑了:“我知道,你对这个事一直耿耿于怀。我承认,多年来,我从未停过对十四弟的利用之心。但是,我对他的兄弟情份,却也并非全是虚伪。天家兄弟,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的,就好像后来那几年,他未尝没有利用我和老九的意思。”
闵敏知道八阿哥说的并不假。
“不过。”八阿哥看着闵敏道,“老十四对你,确是一片赤诚。”
闵敏垂下眼:“奴婢知道。”
八阿哥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若十四弟坚持,你可会帮他?”
闵敏摇了摇头。
八阿哥有些惊讶,闵敏竟然一点点犹豫都没有。
闵敏笑了笑:“八爷似乎也知道的吧。”
“知道什么?”
“奴婢,并非只是奴婢。”闵敏说的隐晦。
八阿哥微微一惊:“魏珠所言,果然属实?”
闵敏叹了口气:“先帝那么信任师傅,他老人家自然是知道的。”
“所以,你果然早就知道了结局?知道赢的是老四?”
闵敏点点头。
“那你还对十四弟倾心?”八阿哥的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闵敏觉得好笑:“那八爷觉得奴婢应该对谁倾心呢?”
八阿哥不置可否。
闵敏望着窗外,轻声道:“奴婢原只打算在咸安宫平静度日,待到年纪到了,便可被放出宫去。即便知道未来之事,也只是想着万勿影响,以免生变,不可收拾。对先帝和盘托出,也是因为事出偶然不得不自保的关系。可是后来圣眷日隆,却是意料之外了。”
八阿哥看着她,并不说话。
闵敏接着道:“其实,奴婢从未想过要攀龙附凤,只觉得深宫之中情状复杂,实在非奴婢之能可以适应。只是后来,十四爷实在是一片赤诚,让奴婢情不自禁,只能说非奴婢理性所能控制了。”
八阿哥道:“现在想想,你的性子,确实不会选最后的那个赢家。原是我们猜错了。”
闵敏莞尔一笑:“八爷,其实你还是不信的吧。”
“不信什么?”
“不信奴婢是未来人。”
“不。”八阿哥点点头,“我信。”
闵敏有些意外。
“因为,我终于想明白了你为何送我那阙词。”
“啊?”
“一曲新词酒一杯,原是说老四得了皇位,便给我加官进爵。去年天气亭台旧,是道老九老十外调,虽是祖宗规矩,但亭台离别,难免人情凋落。夕阳西下几时回,便是道我八爷党一系,终于难免日暮西山,半生经营,溃于一旦。无可奈何花落去,情指我亲王之尊,终究免不了身陷囹圄无能为力。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便是今日之情状了。”八阿哥苦笑道,“身边只剩下你这个景阳宫的旧人。”
闵敏愣了愣,她这阙词却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听八阿哥这样说,似乎也可以这样解。
算了,他人都这样了,又何必争个长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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