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若有似无的刺探,和借九阿哥性情说的那些话,始终让闵敏觉得他的算计实在是太深。
“贝勒爷,奴婢该回去复命了,爷若无吩咐,奴婢告退。”
八阿哥看着闵敏躬身不起的样子,竟然避过闵敏的视线笑了:“下去吧。”
闵敏默默退了出去,头都没有抬,所以,她自然是看不到,八阿哥那意味深长的笑容。
回到康熙的书房,正好替了魏珠下去休息。
闵敏只觉得魏珠脸色不好,跟出去轻声问:“师傅可是有些不适?”
魏珠叹了口气:“不过今儿多跑了两趟,便觉得乏力倦怠,晕眩多汗,果然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闵敏道:“师傅莫不是疰夏了?”
魏珠摇摇头。
闵敏又道:“皇上对师傅多有倚仗,师傅还需保重身子。”
魏珠点点头:“我知道,我这就去找太医瞧瞧,你回去当差吧。”
屋里头,康熙正在看八阿哥命人送过来的折子,内容自然是他早上急忙忙过来秉奏之后奉旨草拟的谕令。闵敏替康熙换了一杯茶,将朱砂研好,正要后退,康熙忽然发话:“八阿哥的文笔,确实是几个阿哥里头拔尖的。细究起来,大约只有三阿哥和他不相上下。”
闵敏递过朱笔:“龙生九子,各有所长,当是大清的福气。”
康熙接过笔,对着闵敏翻了个白眼:“龙生九子,各有所长,你的书读的,难道都用来说这些个没用的话,朕喜欢你在跟前伺候,可不是瞧上了你的这个功夫。”
闵敏吐了吐舌头,有时候魏珠不在,让她觉得压力山大,有时候魏珠不在,却让她更轻松些。
“八阿哥晚点用的可还好?”
“回皇上,吃的还算好,只剩了少许。奴婢已经吩咐厨房,八阿哥素来口味清淡,近来天气炎热,不要再呈些油腻过重的东西了,预备清淡的就好。”
康熙点点头:“你总是能够得了一个吩咐,就把后头的事情都做的妥帖,很好。”
闵敏接过康熙批完的朱笔:“谢皇上夸奖。”
康熙放下手上的折子:“你做的杏仁糊似乎和旁人的确有不同,里头到底放了什么?”
闵敏狡黠地笑笑:“其实也没放什么,只是旁人的杏仁糊是用面粉调制,奴婢的换了藕粉。”
康熙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格外清爽,朕该想到的,你这丫头最喜用藕粉调制羹糊的。”
闵敏道:“万岁爷日理万机,何必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那些琐碎的东西,让奴婢们记挂着就好,若万岁爷什么都包办了,那还要奴婢们伺候着做什么呢。”
康熙冲着闵敏点了点手指,生硬地转换了话题:“对了,八阿哥下午在做什么?”
“奴婢去的时候,贝勒爷屏退了下人,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书呢。”
“哦?看的什么书?”
闵敏轻轻皱了皱眉:“奴婢倒没看清。”
康熙翻了翻眼珠,看着闵敏。
闵敏觉得有点,难受,她努力地想了想:“奴婢好像看到卷起放着的书页上有一句话,大约,大约是兰音未吐、红颜,红颜若什么……唉,奴婢记不得了。”
康熙低声道:“兰音未吐,红颜若晖,这是谢灵运的《江妃赋》。”
“啊?”闵敏一头雾水的眨了眨眼睛,这是谁的那个什么赋?没听清啊,没听清怎么接话啊。
“他还说了什么?”
闵敏皱着眉头又想了下,颇为迟疑地说道:“贝勒爷提到了良妃娘娘。”
“哦?”
“贝勒爷说,良妃娘娘生前,为他操心很多,他忙于事务,也未能在病榻前侍奉,心里十分愧疚。”
康熙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这孩子,也有些孝心,算起来,良妃去了都快三年了。”
闵敏点点头:“是啊,日子过的真快。”
康熙的视线又落回八阿哥的折子:“八阿哥的心思细腻,为人宽厚,想来都是承袭自良妃,可堪贤王,不可堪天下主啊……”
后半句康熙的声音实在是很轻很轻了,所以闵敏只听到了说他像良妃。但是另一个闵敏却在心里说话,她说,康熙又要做取舍了……
闵敏心里头微微悸动,上一回康熙忍痛废黜太子,后来竟然还保全了一些父子情分,那么这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