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道:“先不看直隶、奉天,因灾害减赋加赈,都未必能够惠及百姓。何况南方诸省则更不易管控,只怕贸然施以仁政,会助长腐败之风。”
八阿哥却不服:“依四哥所言,因贪腐而废赈济,岂非与因噎废食如出一辙。儿臣却以为,即便偶有中饱私囊,但凡若有十一惠及百姓,亦是有惠而昭显吾皇圣恩,总好过无视百姓疾苦的罪过。”
四阿哥冷笑道:“十一惠及百姓即可,那九成若都入了贪官的口袋,难道这也是值得称颂的朝廷恩典吗?”
八阿哥道:“那不过是最坏的状况,若遴选清廉刚正之人主理此事,必能惠及更多百姓。”
四阿哥喝了口茶,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那么依你所见,什么人算是清廉刚正之选?”
八阿哥和九阿哥对视了一眼,九阿哥道:“儿臣以为阿灵阿之子阿尔松阿可堪此任。”
四阿哥轻轻看了一眼康熙,见他听闻阿灵阿的名字,眼皮微微一抬,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拿起茶杯啜了一口茶,又轻轻放下。
果然,康熙的指节扣了一下桌面,随后道:“阿尔松阿啊,他久居京城,只怕不识赈济繁琐,想来并不合适。”
八阿哥似乎早就料到康熙会驳了这个建议,拱手道:“儿臣以为,工部尚书张廷枢可主理此事。”
“张廷枢?”康熙喃喃道。
“是。”八阿哥道,“张廷枢曾任督粮官、刑部尚书。他素晓地方政事、务实勤勉、为人耿直,行事又知变通,可令其详拟减赋赈济细则,呈御览核定后下放实施。”
康熙点了点头道:“张廷枢本是汉人,做事也素来沉稳,当是比阿尔松阿适合些。”
八阿哥和九阿哥不经意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堪堪落在闵敏的眼中。闵敏便知道,是了,那个阿尔松阿必然是个炮灰,他们真正想推荐的定是这个张廷枢无疑,看来是成功了。
这时四阿哥又道:“正因诸省灾事所致重建事多,涉及钱粮事务颇为繁琐,张廷枢一人之力恐有不逮,可着户部穆和伦辅之。”
康熙点了点头:“那就这么着吧。”
闵敏见康熙在折子上写了“张廷枢并穆和伦”,然后搁到了左手边,这件事应该就尘埃落定,回头送到南书房整理成详旨即可。闵敏忽然有些佩服又有些可怜南书房的那些个人,康熙朱批往往只是三言两语,但是外发明旨可不能这样写。也难为他们能够从区区几个字就把皇帝的心意细细的揣摩出来,还不得罪那些明里和气暗里斗气的亲贵大臣,实在是厉害。
下一件事情,倒是四阿哥先起了头:“皇阿玛,户部察审噶礼张伯行互参一案,道张伯行所参噶礼提调各官暗中贿赂卖举并其他舞弊皆虚,儿臣以为中间恐有偏帮之嫌。张伯行素来以清正勤勉著称,当不会因为区区异见无中生有。”
八阿哥却不同意:“说起偏帮之嫌,只怕张伯行首当其冲。当年南山集本就是在张伯行治下刻版印行,而为南山行做序的方苞也是张伯行的好友。如今戴名世因罪拘禁,方苞也格去功名,均锁拿狱中等待发落。唯有张伯行有枉纵之嫌,却未见追究。况他素有失职之举,或因被噶礼举发而狭私报复也为未可知。”
四阿哥道:“江南科场舞弊,此事可大可小,不应拘泥于噶礼张伯行二人私愤而草草处理。加之南山案尚未尘埃落定,若朝廷在处理噶张之争时若有丝毫不当,只怕会令汉族士子心寒,以为尊满贬汉乃是朝廷本心,所遗后果恐伤国本。”
八阿哥道:“江南科场,本就诸多奸猾狡诈之徒,素来不用心于圣贤书文,偏偏要去争些什么满汉相谐。但他们虽口口声声说什么满汉一家,但所作所为不过是以此要挟朝廷给予汉族子弟特权,难道这就和皇阿玛力主满汉相和的用心一致吗?况且复查此案的张鹏翮本也是汉人,又哪里会有偏帮噶礼的动机,四哥你未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四阿哥还要说什么,却被康熙打断了:“好了,我知道了。”
康熙一说话,自然都噤声了。
康熙又道:“朕知道噶礼素来是个喜欢挑事的,也难为他,整日里要操那么多的心。张伯行为人虽有局促之处,但是根本上还是一个勤勉清廉的好官。这件事令吏部再行详查,有就要给朕拿出有的证据,没有也要给朕拿出没有的证据,就这样吧。”
四阿哥的嘴微微张开,好似要说什么,却被九阿哥抢了先:“皇阿玛,正白旗原任前锋统领伊巴汉的葬仪经礼部审议,祭葬如例,皇阿玛可有什么补充。”
康熙摆了摆手:“那就依礼部所奏。”
九阿哥大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