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则觉得,英雄不问年纪,何况揆叙确有本事,也是近年来康熙看重的亲贵子弟之一,即便有些热度,也无妨,反正都是为朝廷办事,只要能够当好差,又何必追究资历这种无趣的事情。
四阿哥却说,康熙宠信那是康熙的事情,这份天颜青睐的恩典,不是自己和老八这两个佐理朝政的贝勒爷可以给的,反正依律,揆叙的这份升迁,自己是没有办法点头的。
八阿哥则反问,既然知道康熙是有这份宠信,也有这份提拔亲贵的心,顺水推舟又有何妨。
闵敏看着两个爷不温不火的你来我往,又看着下头坐着的五阿哥、九阿哥和另外几个大臣也各自有各自的说法,只是觉得有些晕。而且他们讨论朝政时候大段大段的文言文,实在是听的心累。
但是就自己听得懂的部分,就已经可以看出四阿哥和八阿哥两个人处事的差别。老四做事紧凑且强硬,一丝落人口实的差漏都不愿意留人手里做把柄。老八则广结善缘,反正恩典都是托万岁爷的名头,人情则都是欠着自己的。
不知道后来保举老八做太子的人当中,有没有这个马齐和这个揆叙。
闵敏在心里默默的想,如果是有,大约就是所谓的投桃报李吧。
日子久了,闵敏又察觉出一些老四和老八的不同。如同套用到几百年后的创业团队,老四就像是个白手起家的老板,每分钱都恨不得变作两半来花,每个人都恨不得让他们长出三头六臂。这种苛刻,是发自他骨子里头的挑剔。闵敏想到之前十三阿哥提到过,一样的事情,头一个儿子要想得到老头子的欢喜,做到八十分就好了,可是第二个就要做到一百分,老四这个样子,估计就是夹缝里头磨出来的。老八就像是个入干股的副总,和每个人都客气的不得了,今儿请人喝个下午茶,明天请人唱个卡拉,反正钱都是报销的,但是口碑却这样挣下,实在是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大约是闵敏身体里夏冰那套创业者属性,她是打心眼儿里看不惯老八这种作风,拿着老头子的投资,赚自己的收益,这个和挪用公款去投资有什么差别。可是对于老四这种风格,闵敏也不是十分认同,他似乎有些刻意去营造这种疏离冷漠的感觉,和谁都撇的干干净净的样子,实在是有些诡异,有些说不上来的诡异。
三月,南巡一行传来康熙旨意,责罚了用人不明流于刻薄的张鹏翮,又褒奖了以清廉闻名的张伯行。所谓上行下效,这两道诏令,直接影响了京里老四和老八对人事的安排,两人联合理政两个月之后,终于在一些事情上达成了一致。
闵敏看在眼里,忍不住摇头,在京里恨不得把对方踩到泥里面上却还算和气的两个人,最终还是逃不脱揣测上意这样的无聊境地。
只是这段时日,闵敏真的是对老九刮目相看,他为人和气慷慨,又善于在老四和老八之间调停,和五阿哥一起,以极为圆滑的方式,维持了这段时间理政团队的整体平衡。想着后宫里头,老九的额娘宜妃始终保持着不低任何人一头的荣宠,必然也是情商过人长袖善舞的缘故,想来有其母必有其子,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是啊,儿子的智商得看娘,大清朝的子凭母贵,不仅考量了原生家庭成长经历对一个女性视野格局的影响,也考虑到了母亲智商对儿子的遗传因素,这种集结社科和生物学两大领域结晶的方略,也不知是哪个高人想出来的,真是厉害!
四月初三,康熙已经渡过黄河,如果不出意外,再半个月就要回京了。而康熙回京时候的状况,料想应该对两个阿哥的前程都有着重要的影响,所以两人越发互不相让了。看着两个阿哥用这种绵里藏针的方式过招,闵敏和称心都有一点担惊受怕,好像时时刻刻都有被误伤的风险,故而更加是盼着随驾的魏珠赶紧回来。
又过了半个月,传消息过来,隔两日康熙就要回京了,乾清宫的一干事务都已经准备妥帖,闵敏和称心在做最后的检查。朝事相关的折子以及老四老八两人的批复,也都收拾好,从弘德殿挪到了御书房的案头上,等着康熙在复核一遍。只是这几个月,但凡涉及比较重要的人事处理,必然是由两个阿哥达成共识之后联合署名,并快马送到康熙跟前看过,所以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尽管如此,闵敏还是心有不安。她稀薄的记忆里面,老四刻薄,素来看不惯户部的银子如水一样哗哗流走,而老八却有着拿老头子银子贴补人情稳赚不赔的脸孔。于是,那一摞和户部库银有关的折子,虽然都是小事,但是和御史台的文书搁在一起,就仿佛是定时炸弹的一样的让人心慌。不过,闵敏也会安慰自己,八成是自己那种小家子气在作祟,人家康熙老人家坐拥天下,或许一点都不在乎那些碎银子吧。
这天下午,称心按照魏珠传书过来的吩咐,让太医院预备好为康熙请平安脉的一应事务,就留了闵敏一个人在御书房做最后的打点,正准备关门离开,一个温厚好听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闵敏姑娘,这可是都整理好了?”
闵敏回头一看,竟然是只穿着常服的八阿哥:“八贝勒吉祥。”
“起吧。”八阿哥的那种和颜悦色,满满偶像剧中央空调款男配属性,在昏暗的殿里头,竟然晕出了一些些温暖的光芒来,吓得闵敏心里头,冷不防地打了一个激灵。
“谢贝勒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