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钰正色地点了点头,亲手执起酒壶将两个空了的酒杯斟满,笑道:“先生放心,我向来最是信任先生,不论先生说什么,当然都是为了我好,而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先生的话,我当然都是会听的,所以还请先生赐教指点。”
古叔离略略放心,点了点头,道:“其实皇上将兵部尚书一职交给六皇子,王爷能从这个举动里看出什么来吗?”
其实朱钰心里也隐隐有些直觉,前些时日听说父皇把兵部交给了六皇弟,他也曾觉得奇怪,因为毕竟开国以来,从来没有皇子管制过兵部....父皇却特意将六皇弟从边关调了回来,再将兵部交给了他,其中难道当真没有深意?
父皇从来对六皇弟不曾有过什么特别的青睐,别的皇子们留在京城养尊处优,父皇却忍心将六皇弟派到边关去吹风吃沙子....一去就是几年,其实换个角度想,这不是父皇狠心,而是父皇对六皇弟的信任,边关数万兵士,父皇就这么放心交给六皇弟,而不是别的任何一个皇子....如今兵部尚书一职出缺,朝堂之上可以胜任此职的官员并不是没有,而父皇却不等内阁议事,推举合适的人选上来,而是一道急诏,将六皇弟唤回了京,二话不说,直接将兵部交给了他,说穿了,这仍是对六皇弟的信任....京中有好几个皇子,三皇子与四皇子更是有协理朝政之权,难道还不能掌管兵部吗?为何要急诏镇守边关的六皇子回京接管兵部?
朱钰越想越觉得他的父皇的心思难以让人揣摩透,父皇在想什么,他根本一点儿都摸不透,看不清。
而眼下,他只知道,父皇非常信任六皇弟,即使他从不曾疼爱六皇弟,但是却很信任他,或许这种信任,还不曾给过自己和三皇兄。
“先生莫不是想说,父皇对六皇弟....”朱钰看着古叔离,迟疑地开了口。
朱钰的下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但是古叔离却很清楚地知道他想说什么。
古叔离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正是王爷想的那样....皇上对于兵部尚书一职,没有交与睿王或是王爷,却交给了六皇子端王,只怕会有此猜测的不只是我们,皇上已经卧病多时,心里只怕已经有了立储的念头。”
朱钰听到立储二字,顿时全身一凛,目光陡然锐利起来,紧紧攥着手里的酒杯,看着古叔离:“先生是想说....父皇可能会将六皇弟也视作立储的人选?”
古叔离脸色暗淡,“嗯”地应了一声,又道:“从皇上的种种举动来看,确有此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王爷在去往东宫之路上又多了一个强劲的对手....比睿王更强大的对手。”
朱钰眉宇微皱,自思量片刻,才缓缓道:“难道先生觉得父皇在三皇兄和六皇弟之间,更为信任六皇弟?三皇兄他毕竟是父皇的长子....这是他的优势,谁也取代不了的优势,而且三皇兄的外家在朝堂之上颇有些势力,六皇弟的外家却....等同于没有。”
古叔离摇了摇头,却又笑了笑,笑意里有些无奈,一字一句地道:“有嫡立嫡,无嫡立长,那是前朝立储的规矩,本朝可没有,就是皇上也非是太祖的长子,不也一样被立为太子,坐了江山吗?所以立储之事,在乎帝心圣意,而无关嫡长之分,更无关宠爱,帝王....他看的是长远,哪一个皇子更适合接替他的帝位。六皇子生性疏朗,又善统兵,仁心宽厚,有明君之风,母家虽然寒微,其实也是另一种好处,至少如果六皇子真的入主东宫,登基为帝之后,不会有母家势大之祸,帝王可以集权于自己手中,统领朝政岂不是更为方便?”
朱钰点点头,神色愈发沉郁,道:“先生如此一说,倒真的很有些道理....只是父皇如果真的中意六皇弟的话,为何又将他派往边关数年,不闻不问?就是如今召他回京,也未多加关爱,与从前交无甚分别,仍是冷淡得很....”
古叔离道:“就算再如何冷淡,他也毕竟是皇子,是皇上的血脉,与睿王和王爷一样,都有资格继承帝位。”
“先生说得是,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朱钰自嘲似的笑了一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己静了片刻,又接着道,“可是我该怎么做呢?父皇已经将兵部交给六皇弟了,我....我不忍心对他使手段,就由得他吧,他掌管兵部总好过让三皇兄占了这个便宜,好歹六皇弟不会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