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放人家去吧,反正这样的人就算在组织部天天工作,又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好事儿?还不是一天装得比谁都正经,其实什么实际问题也解决不了。
去吧,愿意去看老书记的都去吧,坐着单位的公车,花着单位的公款,不远千里地跋涉,到省城去看老书记,表达自己对老书记身体的无比牵挂。
这就是官场的官德,当官必须有德。
活人得病可能就是受罪,一般情况下,没人愿意得病,可是当官就不一样了。当官得病有时竟像一个节日,一个生活的附属品,一年之中总得有那么几次。
当官得病一般情况下也不能按照病理,更多的时候是要服从政治的需要,工作的需要的。
从古至今的皇宫、高官之间的党争,从来不缺“告病”在家休养的人。那都是韬光隐晦的人。常常先避开政敌的攻击,使其麻痹大意,然后再突发奇兵,攻其不备。
当官得病,一定得分时候,但千万不能在组织考察的时候得病,那就有点损失巨大了。因为现在在考察干部的时候,总有那么一条:身体健康。
身体真的不健康了,命运之神都不眷顾你了,那么官运自然也无法照着你。
当大官的得病是政治的需要,当小官的谈不上那个层次,但一年里偶尔住上一两次医院,解决家里的“经济危机”还是可以的。当官得病绝对不失为敛财的一种好途径。
而这次老书记得的是大病,探望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听老主任说,鲜花都摆了一走廊。老主任说,他就天天收鲜花往垃圾堆里扔,天天换那些礼品往回收的商店卖。有什么办法,摆的人都站不下。
老主任说要是个头疼脑热,感冒打针,你说收那么东西,谁不高兴,关键是得的是大病,万一命没了,钱没花了那可咋办?书记夫人,天天哭,万一书记走了,她要那些还有啥用。
说归说,杜怡奇也得抽个时间去看望一下才好。
杜怡奇去的时候,老书记又有了个喜讯,换了平时,他是一定高兴的,可是那阵子他高兴不起来。
纵然是面对组织把他提拔成州人大副主任,他也没有一丝高兴气儿。论理这一次提拔,他也是九九八十一难修成正果了,能在边城县这样的破县被提拔到州人大,他这辈子也算度了金身了。
说实话,其实在官场这级别也没多大意思,不过就是差那么一级工资的事儿,并没有太多的实际利益。
可是身在官场,那是一上级对你的一种肯定,这一级一级的待遇问题是官场多年形成的价值观,人们都在默默地遵守着这个规则。每前进一步,就会产生强烈的自我陶醉,也能让别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多三分尊敬。
老书记虽然提了人大副主任的职务,可是并没有从县委书记的职务上卸任,还兼着呢。
杜怡奇带着这个消息看望他,以为他听到这个消息会有所反应,结果杜怡奇非常失望。
老书记面部表情十分平静,从床上下来,慢慢踱到窗口,静静地向外看着。
杜怡奇觉得有点奇怪,就慢慢随他走到窗户前。
二十一楼距地面还是很高的,他们面向的是省中心医院的后院,院里除了一排一排的大小车辆,并没有什么人。
这时老书记说:“小杜啊,对于我来说,现在当什么样的大官都不是什么喜讯了,你看那个人。”
杜怡奇顺着老书记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在医院的一处垃圾堆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在捡着垃圾。
“小杜啊,我现在能像他一样就够了,什么提不提拔的,都没多大意思。只有生命是最可贵的,绝没有从来一次的可能。至于你,还年轻,想做点事业,就放开手去做吧,不用跟我请示、汇报,放胆去干吧。我是不行了,边城县的希望就靠你了,我在这里等着老天收我就行了。”
“书记,看你说的,可别说那丧气话,事情还没到那么糟。”
“好歹当了这么多年领导干部了,对于自己的全局,我还是看得清楚的。你就别劝我了,县上事儿也多,你该忙啥就忙啥去吧。谢谢你来看我。”
杜怡奇也实在不好再说什么,就辞别了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