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巧偏头看她一眼,弯眉轻笑,“不告诉你。”
“”
她要和他说了,唐钝问起,铁定又要训她,她机灵着呢。
她的任务是领着他们熟悉最近的路,记性不好,多走几趟便是,翻过几座山,进城住了一宿,清早去集市备好食物,又往回走。
路线明确,没有走任何弯路,龙虎天赋不如她,但也是这方面的佼佼者,从涟水县走回长流村,脑里记了个大概,没有云巧也不会迷路。
只是不能让她知晓。
送她进了村,龙虎不准备往前走了,道,“后天清晨,我们在小灵山山脚等你。”
“明天不走吗?”
她回家让老唐氏蒸些馍馍煮些鸡蛋,明早就能出发,她目光下移,落到他膝盖上。
上次他就老喊累,这次恐怕腿软了,云巧体贴道,“行,就后天吧。”
她好好瞅瞅她的小黄鸡。
已是三月初了,嫩绿的树叶挂满了枝头,路边的野花结出了花骨朵,春的气息重了,田野里满是忙碌的身形,她在山里,穿着袄子不觉得热,但看人们换下春衫,热意从后背蔓延开。
地里挖土的人看她甩着背篓,兴高采烈的,微笑的问,“墩哥儿媳妇又逮到野猪了?”
好些人家分了猪肉,逢人就说她逮到的,前些天,唐冬他们也往山里去了趟碰运气,别说什么野猪,猪毛都没抓到一根。
追根究底,还是云巧有福。
“没有。”
她想去山里找野猪,但被龙虎发现了,死活不肯去,她打不过野猪,只能作罢。
“墩哥儿在学堂怎么样了?”
“好着呢。”
唐钝学问好,孙山长让他秋天去考乡试,他还年轻,考不中也没事,考乡试的话要去绵州,到时她就能去找云妮了,还有爹娘和翔哥儿,忙完这阵,她就带老唐氏去莲花村。
暮色四合,地里的人们陆续收拾锄具收工了,未到门口,云巧就看到村口弯腰割草的老妇,清着喉咙喊,“奶,我回来了。”
老妇直起腰,挥了挥手里的镰刀,“我割完这儿的草就回来。”
五十只鸡,食量不小,老唐氏担心家里的米糠不够,每天都会出来割草,看云巧兴奋的跑来,她把草丢进背篓,关心道,“累不累。”
“不累。”
她的背篓给龙虎背着的,身上没担子,轻松得很。
“你先回家烧水冲个澡,我很快就回来了。”
“我帮奶。”
老唐氏割的是猪草,云巧弯腰掐最嫩的草尖,“奶,咱家养猪了?”
“鸡吃的。”
“那我多掐点。”
这种草名为猪儿藤,贴着地生长,喜阴凉潮湿的地,云巧记得山里很多地方都有,“奶给我找个大背篓,下次我回来时多背些”
“到处都是,哪儿用得着跑山里。”老唐氏说,“你好好帮他们做事就好,家里有我呢。”
草沿着竹林长到地埂边,老唐氏没有走远,估摸差不多了就挽着她的手回了。
一回家,云巧就往后院跑,离家十来天,也不知小鸡崽怎么样了,黄色的毛长了,迎风飘飘,约莫跟蒲公英似的柔软。
然而,她傻了眼。
满院啄食的灰毛褐毛鸡哪儿来的?
她的小鸡崽呢?
“奶。”她心中一震,尖声喊。
老唐氏笑吟吟的提着水走到鸡笼旁,往水槽倒满水,转身望着她,“怎么,不认识了?”
“这是奶抱回来的小鸡崽?”
好丑。
怎么跟小时候不一样了?
老唐氏笑得合不拢嘴,“是啊,小鸡崽长大都是这样的。”
“可是也太丑了。”
云巧感慨万千。
“看顺眼就好了。”
云巧拎起脚边的鸡,嘴角翘得老高,“不好看。”
“好吃就行了。”
也是,鸡拔了毛丢锅里都差不多,云巧脸上失望全无,眼眸泛起森森绿光,“奶,咱晚上吃鸡吗?”
“”老唐氏嘴角颤了颤,夺回她手里扑腾的鸡,“这鸡太小了,不好吃,你要馋了,我去村里问问。”
村里的鸡年前就被老唐氏买得所剩无几,剩下的要么过年杀了,要么是老母鸡留着下蛋的,肯定不会卖。
云巧说,“奶,咱煮腊肉香肠吧。”
“好。”
老唐氏煮了四截香肠,两块腊肉,因云巧烧水洗澡占了大铁锅,老唐氏在饭锅里煮的,煮好香肠腊肉再煮饭,开饭的时间比平时稍微晚些。
天已经黑了,油灯的光朦朦胧胧的,饭桌上,云巧说起山里趣事逗得老唐氏合不拢嘴,老爷子也兴致勃勃听着。
“村里没有猎户,大家伙都怕迷路,不敢往山里去,但素来便有坐山吃山的说法”
“龙虎也这样说的,我们找着好几处蜂窝,过些时日能吃到蜂蜜呢。”云巧说,“唐钝的书里也提到过的。”
“蜜蜂蜇人,捅蜂窝的时候你跑远些。”
“我知道,龙虎说我的命金贵,危险的事都让他做。”
“去县里可见着墩儿?”
“没,县学来了位德高望重的先生,他走不开。”
云巧进城就直奔县学找唐钝了,门房说唐钝在新来的先生那探讨学问她便走了,读书是大事,学不好的,她问老爷子是不是想唐钝了。
“他好好的,我想他作甚。”老爷子正了正色,以示自己没有撒谎。
“口是心非。”老唐氏戳穿他,“巧姐儿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唐钝在镇上书塾时,每旬都会回家,自打去了县学,别说回家,书信都极少有,她们怎么可能不挂念。
云巧掩唇偷笑,“爷是不是不好意思啊。”
“”老爷子眼角抽了两下,没有解释。
云巧却暗暗记下,几日后进了城,见到唐钝,就和他说老爷子想他了,问他能不能回家。
她背个背篓,小脸满是感同身受,唐钝怔住,看向雾蒙蒙的暮色,“清明回。”
“我和爷说。”
唐钝点了下头,抓过她背篓,见被褥有些湿润,明显不是坐牛车来的,问她,“李善的事儿还没办好?”
“没,龙虎笨得很,老是记不住。”
“回去的时候你让他走前边,错了你纠正他。”
来时云巧领的路,边走边问龙虎记住没,有时他说记住了,有时说没记住,云巧说,“不碍事,他慢慢记,我坐挣几天工钱,唐钝,你过得好不好呀。”
“还行。”
和她说话,唐钝甚少用表情代替自己想说的话,他说,“尹先生是孙山长请来的,知道我们诗文,他学识渊博,阅历丰富,出口成章,跟着他,我学到很多。”
江南富庶,学风鼎盛,文人墨客的诗文或悲春伤秋,或忧国忧民,情感鲜明充沛,是西州学子无法比的。
“你好好学,将来定能超过他。”
“你又知道了?”
“对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唐钝惊住,“你还懂这个?”
“龙虎说的呀,我是我爹生的,所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唐钝脑门突突跳了跳,“他夸你还是损你?”
众所周知,沈来安长得不太好看,龙虎提起他,不会拐着弯骂她丑吧,唐钝想起其他,“你和他说你爹的事儿了?”
“没有,他问我了,我什么都没说。”
“他有没有让你画图。”
“我没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