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焕打断他,“我现在不想听。”他看见宣昶的疲惫,整个人软化下来,却想遮掩这种软化,若无其事地说,“你先去休息。有事明天说。”
宣昶笑了笑,灯下眼角的细纹带着笑意,象是涟漪荡开。
“好。”
他走上楼去,姜焕听着足音,不知该跟还是不该跟。中咒似的僵在座位里,该是个轻飘飘的纸人,却比坠了铁石还沉。
坐到没拉窗帘的玻璃外夜色浓重,他才上楼,毕竟不是人了,感觉不到困,坐在大床边看宣昶。
这张床仿的是架子床,床在一个洞里,床帐低垂,撩开一点才看到宣昶的脸。
依然是平静的一张脸,睡着了睫毛都不颤动一下,有种一片山一片水的好看。姜焕想起他很久前的暑假,在老房子里读到的一句词,“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宣昶的眼睛有那麽点像凤眼,但是幽深内敛,不是水汪汪的,说不上眼波横。
水不是眼波横,山却如眉峰聚。
不象随意长,象是造物主亲手画的。有浓有浅,有深有淡,有头有尾,眉尾微微入鬓。
姜焕伸手摸一摸他的眉毛,手却在中途停下,五指握紧收回。
去扶宣昶但落空的那一幕在他眼前浮现,想要握住宣昶的手臂,到头来只剩两手空空,失魂落魄。
他最终爬上床,躺在宣昶身边,与他并肩躺着,却没有接触。
纸人不会累,姜焕在宣昶起来前下床,插着裤袋向外走。
别说这时候没有人醒着,就是其他住客看见他,也看不出他死过一回,只当他失眠出来走动。
微弱的光只照出远处山峦起伏的线条,院子里灌木中亮着矮矮的石头地灯,姜焕往民宿的大堂去。
大堂开了灯,灯光如水漫出门槛。大堂的内装修全木质,古色古香,墙上挂着一把古琴。
古琴旁是一溜客房的木牌,可以翻转正反面,一面“有客”一面“无客”。这民宿有五间大小不同的客房,两套lof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