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多糖听他喊她姐姐,只想大喊我不是你姐姐,但她不敢,奶奶一直守着弟弟,她什么都不敢说。
娘在回乡之后就生了病,神情恍惚,有时候抱着那个男孩儿喊啾啾,有时候把他扔在一边不管不问,她神经质的表现让爹很不高兴,两人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他们一吵架啾啾就哭,燕多糖不得不抱着孩子躲出去,等他们吵完再回家。
奶奶的精气神也大不如前,那种刀锋一样杀伐果断的锐气一夜之间从她身上消失了,她开始吃斋念佛,念的都是往生咒,把一卷卷经文念得泛黄。
有一天爹娘吵架吵得尤其凶狠,奶奶劝阻不住,站在屋外呆了许久,转头来摩挲着她的头轻轻叹气:“糖糖啊,是奶奶对不住你娘。”
燕多糖还是没有听懂这句话,她只想问问奶奶,弟弟去哪里了?
她问了这个问题,奶奶摇摇头,指指她怀里蹬着腿自顾自快乐的男孩儿:“糖糖你记住,这就是你弟弟。”
她没有再多说别的,当天晚上就一根白绫在柴房里上了吊。
奶奶自尽后,爹娘再也没有吵过架,只是关系变得冷淡起来,娘还是对啾啾忽冷忽热,燕多糖只能再次担负起养育弟弟的责任,时间久了,那个问题也被埋进了心里,直到随着心智的增长和家境再次没落,她们又不得不回到京师,她才隐约触碰到那个雨夜的答案。
但是不能说,无论她想到了什么,她都不能说,不可说,不敢说。
******
这个秘密在她心里藏了很多年,奶奶和爹相继去世后,就只有她和娘心照不宣地保守着它,她们每天都惴惴不安,担心会有官兵踢开大门,这不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积累深重,几乎要将两个女人给压垮,等到梵行出现,她们反而诡异地松了口气。
终于来了。
不是不害怕,但每天提心吊胆地生活实在是太累了。
唯一出乎她们意料的,就是来的不是官兵,而是一个和尚。
“你是燕家的人吗?”燕多糖在说出这段往事时,并没有掺杂一点个人情感,坦率地将事情说了个清楚明白。
她心里知道,梵行既然能这么精准地找到啾啾,又通过啾啾找到了家里,今天还特意说了这么有指向性的故事给他们听,必然是已经掌握了证据,那她们孤儿寡母的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不如大方一点,说不定还能得个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