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是夫人身边的管家媳妇,在燕府里也有自己的屋子,她出去做事的时候,燕多糖就留在屋里带小弟弟。
她太喜欢自己的小弟弟了,这个被喂得白白胖胖的小婴儿有一双和娘一样的眼睛,总是好奇地转来转去,他爱笑,对所有变化都抱有真诚的快乐,燕多糖拿着一只枕头就可以开心地和他玩上一个下午。
她替小弟弟洗澡,给小弟弟做好看的虎头帽,用柳枝编漂亮的项圈给弟弟玩,弟弟开口叫的第一句话,就是“姐姐”。
她深爱这个诞生于喜鹊鸣叫中的小弟弟,对他倾注了所有女孩子天生便具有的母性。
燕多糖是女孩子,又常常待在下人房里,什么朝堂之事她都是不懂的,可饶是如此,她也能从周围下人们隐秘的反应里,感觉到一些暴风雨之前令人窒息的前奏。
和以往相比,宫里的赏赐越来越少了,老爷平调了新的职位,又有一个友人因为渎职被下狱了……
燕多糖能感觉到爹娘身上越来越沉郁的紧张,奶奶偶尔回来看他们的时候,也不再笑眯眯的。
在一个下着大雨的秋夜,爹奉了老爷的命去外地的庄子查账本,娘在灯火下缝补衣服,倾盆的暴雨里,木门忽然被叩响。
娘放下手中活计去开门,随着骤然被风吹入的雨水,奶奶收了伞挤进门,一双眼睛在暗沉沉的雨夜里有着可怖的光亮。
燕多糖正在拍弟弟的小肚皮哄他睡觉,听见声音就抬头去看,正巧和这个眼神撞上,少女纯白温柔的心一颤,有一种巨大的恐惧覆盖住了她。
“翠娘,收拾东西,带着多糖回乡下去,二郎会去那里找你们。”
奶奶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燕多糖常常听娘说,奶奶比男人还了不起,如果不是生成了女儿身,说不定能闯出一片天地来。
这样沉稳刚硬的奶奶匆匆丢下一句话,视线落在燕多糖身上,顿了两秒,走过来从她身旁抱起了熟睡的小弟弟。
燕多糖其实没有听明白前一句话的意思,但是娘却显然听懂了,她的脸色霎时比雪还白,颤抖着嘴唇:“到……到时间了?怎么会……燕家明明……”
她嘴里的话支离破碎,奶奶抱着四岁的弟弟,神情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只有一个时辰!再晚,你就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这句话像是把容色张皇的女人打醒了:“娘……二郎是老爷的奶兄弟,手里管着这么多事,我又跟着夫人……我们跑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