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纠瞅了她一眼,没有拆穿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言,闷头扒起了饭。
梵行在城中没有固定居所,原本是应当走几里山路去城外的梵音寺歇脚的,但是教了个街头百事通的小学生后,燕无纠就在附近给他寻摸了一处破庙容身。
梵行对于吃住都没有什么要求,自己挽着袖子认认真真把破庙打扫了一番,收拾了破门和腐烂的瓦片,将佛像擦了几遍,这小小的破庙看上去勉强能住人了,他就抱了些稻草来,在避风的地方铺了个简陋的床。
夜色渐深,破庙旁边有一条窄窄的溪流,不宽,倒是非常深,一个成年男人站在里面都看不见头,梵行去那条溪边上舀了水准备回去擦庙门,他不用睡觉,晚上不是打坐念经就是清理破庙,修真之人眼力好,他甚至不用点蜡烛都能看见暗沉夜色中的东西。
——也能听见微风拂过草叶的沙沙声响,和夹杂在其中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微弱的月光下,荒芜破庙旁,潺潺溪流边,蹲在水边的僧人一无所觉地伸手舀水打湿手中抹布,一道纤瘦身影在荒草中慢慢靠近,如同无根的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地走到僧人身后,慢慢地伸出了一双手——
“燕夫人,您也睡不着吗?”
白衣的僧人忽然起身,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一只手隔着衣袖牢牢扣住了来人的手腕。
遮住月光的云被吹开,清透月色洒下来,照出莲花神佛般的男人,和面目疲倦枯瘦的女人。
“……不要带走啾啾……”
她神情异常,好似在梦游痴行一般,被梵行抓住了也没有一点紧张之色,反而急促地呼吸了两下,身子一软就要跪下来,向面前的男人哀求:“不要带走啾啾……我找不到啾啾了……”
她语无伦次地哀鸣着,睁得大大的眼睛里都是迷乱混沌的色彩:“好大的雨啊……啾啾看不见我会哭的……娘,求求你,别带走他……啾啾在哭啊……”
梵行:……
娘?????
他之前被窈春抓着喊了一次娘,这次又被燕母抓着喊了娘,怎么回事,他这张脸,很有母性的慈爱光辉吗?
梵行弯下腰去扶燕母,不远处又传来了裙摆扫过草叶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