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忘离抓住景湛的手腕骤然收紧,他双眼直直瞪住池塘对面的柏霁霄,轻呼出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我真后悔,那时没将你彻底除掉。”
“苏忘离!你有什么资格来除我?九重天上的瑶华仙君你倒是当的称职顺手,可你别忘了......就算你救得了天下苍生,你又真的能将自己那些罪孽给赎清吗!”
空气中白雾氤氲,一股血腥腐臭味自空中弥漫开来,苏忘离将握住景湛的手缓缓松开,没力气地垂到身旁。
“赎得清吗?”他喃喃道。
赎不清......
这个问题他早就在脑海中重复过无数次,以至于后来夜神玉质问他,柏霁霄嘲笑他,他似乎都不那么在意了,只觉得自己如同一只被宰羔羊一般,被捆束得不能动弹,只能被迫接受头顶的屠刀落下,周围满是屠户大声怒喊,像极了惊涛骇浪,化作一根针自耳膜刺进脑袋,穿透颅顶,再从脊髓密密麻麻传遍浑身上下。
那声音问他:“为什么只有你?”
为什么只有你活到现在?
凭什么只有你能活到现在?
瑞麟那张慈祥和蔼的笑颜在自己眼前逐渐放大,清晰可见,他浑身是血,躺在苏忘离怀中,颤抖着手抚上苏忘离的脸颊,指腹抹掉他脸上的泪水,猛地咳出一口血,可面上还是那般慈祥,苏忘离送给他的竹杖轻倒在一旁,他道:“冬一......这不是你的错,人的命数,都是天定的......”
就算死前,他还是在安慰苏忘离,他怕他自责,怕他从此一蹶不振,所以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将这句话说出来。
——不是你的错。
一百年来的噩梦缠身,数不清的日日夜夜,苏忘离从未忘记自己的罪。
就算拯救得了天下苍生又如何?这罪......自己永远都不可能赎得清———
山上的春天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来了,渡悲寺中枯萎了一个寒冬的草木终于染上春色,山腰上的迎春花全开了,黄黄绿绿的叶子花瓣随风摇曳,自空中弥漫开一股子清香。
苏忘离自从得到瑞麟的允许之后,便不再将柏霁霄闷在屋子里,就算是大白日,也肯放他出去透透气。
柏霁霄就像撒了欢似的,漫山遍野地在迎春花中瞎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