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嗔目对上他的风雨不动安如山
殷殷斟酌了一会儿,开口说:“三哥,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一杯水吧……”
说着就要站起来,许章熙低声一句呵斥:“坐下。”
殷殷坐下,脸上带笑,“真的不喝吗?”
许章熙换了一个表情,用眼神告诉她不喝,快点坐下。
“就这一次机会,你想问什么我都回答你,过了就没有了,自己想好,没有第二次机会的。”许章熙见殷殷思索着,又说:“没什么要问的就继续做作业吧。”
殷殷:“……”明明是你逼着要我问的,怎么一转脸就变卦了,不是后悔了吧?
“三哥,你后悔了吗?”
许章熙以为这也算一个问题,他说:“不后悔啊,我从来不后悔。”
殷殷说:“那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了?是谁伤了你,你怎么会昏睡在这里,早上真的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你……”
说起早上,殷殷仍然心有余悸,面对生死,谁可以洒脱面对?那是一种无论何时回忆起都使你感到恐惧和庆幸的体验。
一生难忘,我们的生活太平淡了,生生死死,多么疼痛的刺激,想忘不能忘。
殷殷耐心又不安地等他开口,她想,无论他要对自己说什么,她都不会反驳他的说法,不会戳穿其中的漏洞,更不会露出怀疑的眼神。
许章熙会骗她吗?殷殷觉得不会,但是他懂得敷衍和省略,省略掉他不想让人知道的那一部分,只告诉你他愿意说出来的那一部分。
这算不上过错,人的本能而已。
但是她太信任和依赖许章熙了,如果许章熙有事故意瞒着她,她心里始终有一个疙瘩。
许章熙没有回答殷殷的问题,他有自己的节奏,这个节奏就是忽视殷殷的疑问,从他愿意讲的讲起。
他问:“你记得陈松龄吗?”
“陈松龄?”这个名字殷殷记得,她没有理由忘记的。
人这一生中总有些片段记得特别清晰,在一日一日的时间流逝中没有褪色,反而日渐鲜明。陈松龄的眼神算一个,殷殷从未如此肯定过,她和许章熙的秘密,陈松龄都知道。
小时候不经事,殷殷和许章熙一起拍过好些不好看的照片,那些照片不在殷殷手里,许章熙拍完应该也就删掉了,两人以后都对那些照片闭口不提,只当没有这回事。
但是,殷殷没有忘记,有些事是无论如何也想忘却不能真的彻底忘怀的。这件事就是这样,每次人家看她看得久一点,殷殷就心里发慌。
藏着秘密心事的人,脸皮薄一点就害怕被人揭穿,总是自己吓自己。这些事,只能烂在自己肚子里,绝口不提才最好,对谁都是这样。
殷殷守着这个秘密,她很辛苦,偶尔也后悔过。不是后悔认识了许章熙,也不是后悔答应了许章熙的要求,而是后悔她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时间。如果她当年已经成年了,她就什么都不怕。
那些照片并不出格,但是很容易让人误会,其实是半搞怪半暧昧的那种。因为一直在有意识地忘记,具体有什么禁忌的动作,殷殷也想不起来。
当年的傻事就让它留在当年,根本没有扯出来公之于众的必要。关于许章熙和她对许章熙的感情,殷殷觉得她一直处在被动的位置,她不太确定可以完全接受他的一切,但是矛盾的是,她深深地迷恋着他身上某些发着光的部分。
“我记得,他那年来过我们学校做分享会,是你的高中和大学同学,对吗?”
“对……”
许章熙有些意外,这个名字,他只和殷殷提过两次,一次是分享会,一次是偶然发过一次牢骚,他向殷殷抱怨陈松龄的阴魂不散,那都是两年前的事情。
“你怎么会记得他?”许章熙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殷殷默然了一会儿,而后说道:“他看了我一眼,在分享会那一天。”
许章熙眼神由暖变冷,他说:“是吗?他说什么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回想到过去,许章熙发现,有些事情其实不受人的控制,一切在冥冥之中仿佛早就注定,我们看似手里握着选择权,可我们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如果你选择向左,你就不能向右,而只能向左走下去。
殷殷摇头。
“你之后还有再见到过他吗?”许章熙说。
殷殷继续摇头,说:“没有……就只有一次,两年了,好像还是昨天一样。”
是啊,恍如昨日。
许章熙说:“你记得他也难怪,他这人是挺难忘的。”
殷殷不知道许章熙想要说什么,也不完全了解他和陈松龄之间的争斗与恩怨,但听到了这里,她似乎可以把零散的事件串成一个完整的故事了。
许章熙的退学、离开、归来,还有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这些糟心事,车祸、桃色谣言,以及许章熙的受伤昏迷……
尽管如此,但是殷殷没有声张。她仍然静待许章熙亲自告诉她,他、陈松龄还有自己有怎样的纠缠。
殷殷以为许章熙会将事情从头到尾讲一遍,或者至少会告诉她事情的来龙去脉,可他只告诉她说:“你猜的都是真的。”
她的嘴角有一丝苦笑,说:“我猜的?我猜的是什么,三哥也能知道吗?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我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比你大了六岁,走过的桥和路比你多……从小,你有什么大情小事都要跟我讲一遍,还有什么事情我会不知道么?不可能吧?”许章熙十分自信。
殷殷觉得很不服气,许章熙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她的心事只是有一部分外露,还有一部分藏得可深了,他不一定就什么都清清楚楚。殷殷也同样地自信,她想,一个人对你再怎么熟悉,他亦不能猜中你所有的心事。
她没有回答许章熙的问题,只是问道:“那个陈松龄,是他伤了你吗?怎么伤的?”
“两年前,我和他有些争吵,他知道我的一些事情,我们在学校里打了一架……我不小心伤了他,事情弄得很不好看,最后我母亲出手,他跟我就都从F大退学了。”
“后来,陈松龄酗酒,他的弟弟妹妹出车祸没有了,他就开始跟我还有我们家过不去……我们后来和陈家达成了妥协。”
许章熙说着,殷殷静静地听,他讲得不算清楚具体,其中关键的问题果然还是被隐去了,例如争吵的原因是什么,许章熙就没有说出来。
殷殷心中算不上多么失望,她从来不认为许章熙是一个历史完全清白、行事完全正派的好人。他不太坏,但绝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许章熙有没有伤害过谁?殷殷想,不需要猜测和思考,一定是有的,但那是他和他家的事,她自己从来不掺和,也掺和不进去,她也不想掺和。
但陈松龄这件事不一样,她身在其中,想置身事外也不被许可,她人已经卷进去了,只有等待事情完全解决,风波平息之后,她才真正的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