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楼阁子里,杨羡端坐上方,冷眼看着郦家母女二人。
郦娘子笑容满面,招呼立在一旁的康宁:“待过了聘,早晚都是一家,摘了吧,过来重新见礼!”
康宁果然摘下了帷帽,露出精心打扮的娇艳容貌,对着杨羡轻轻一笑,把头一低,深深地道了个万福。
“郎君万福,奴家先前莽撞无知,冲撞了郎君,望郎君大度能容,宽免了奴家。”
郦娘子帮腔:“小门小户的,也不懂什么规矩,郎君见笑了。”
杨羡一看盛装打扮的康宁,作势欲搀:“小事,小娘子请起!”
康宁佯装羞涩避过,还立在母亲身后,只拿一双情意绵绵的眼去看杨羡。
杨羡察言观色:“小娘子这是回心转意了?”
郦娘子笑道:“怪我!有眼不识泰山,才知郎君出身汴京高贵门第,家里是出了娘娘的。似您这般大家子弟,肯屈尊俯就我家,是我们的福气,哪敢推三阻四不识抬举!三娘,为郎君斟酒!”
康宁谦卑行礼:“是。”然后上去为杨羡斟酒,杨羡只是笑笑。
郦娘子察言观色,继续说:“郎君,我家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丰衣足食,不缺吃穿,好容易养大了一个娇娇儿,原指着她奔个享福的去处,往后——”
杨羡缓了口气,淡淡道:“放心,将来四福斋的生意,我也派人照管,富比王侯倒说不上,但有我在一日,绝不叫你一家短了吃穿!”
郦娘子大喜:“三娘,都听见了,快为郎君再斟一盏!咱们这一家孤苦的人,今后可算有了一棵乘凉的大树啦!”
康宁娇声说:“郎君,请。”
此时此刻,在紧邻的阁内,柴安心头无端焦躁不安,来回地踱步。
范良翰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分神道:“丈母寻了个赔罪的由头,要宴请那姓杨的。他却很是提防,坚持不肯去四福斋,才选定了潘楼!”
柴安觉得不可思议:“郦三娘当真要进杨家为妾?”
范良翰郁闷地点头:“按说杨家门第也不算辱没了,可那杨羡胆大妄为,横行无忌,
真不是个良人啊!丈母怎能如此糊涂,把三娘许给他呢!”
柴安眉头微拧,沉下了脸。
另一边,杨羡酒过三巡,人已微醺,满面绯红,酒保和家丁都退了出去。
郦娘子作势扶头:“哎呦,不成不成,三杯五盏的竟也吃醉了。刘妈妈,扶我去廊上走两步,透透气!郎君宽坐,我少陪了。”
“请便。”
刘妈妈上来搀扶郦娘子,康宁作势要跟,郦娘子随意地摆手:“不妨事!怎好叫贵人独坐,三娘,替我再陪一盏,我去去便回!”
“是。”
杨羡目送郦娘子出去,突然一手按住康宁再度举起的酒壶:“娘子果是真心?”
范良翰透过薄薄墙壁听得清楚,一拍大腿,鄙夷道:“噫!无赖小人!”
柴安忍无可忍,拔腿就往外走,走到门边上,突然止住步子,自言自语道:“不!不急!”
范良翰撇嘴:“急,急,他当然急!丈母这一走,正中这烂王八下怀,呵!哥,你先头说什么?”
柴安心念数转,忍耐下来,竟又坐了回去,只是面上喜怒莫辨,不知在想什么。范良翰望着他,满头雾水。
另一边,康宁柔声问:“郎君何故非要纳我?”
杨羡坦荡道:“赶巧了,老头子再三逼我娶亲,我抢在新妇进门前纳妾,正正把他气死!”
康宁一笑,摘下发间一朵翠叶黄菊像生花,信手簪在杨羡鬓边,柔情似水道:“郎君可真是趣人!闻官家为郎君授官右侍禁,奴家不胜欢喜,特以花相赠聊表情谊,不知郎君以何赠我呢?”
“不急,回去便派人筹备!”
康宁嗔他一眼:“这才像样!奴家送你的罗裙何在?”
杨羡微微一笑,从一旁包袱里取来红裙:“原怕娘子不认账,还特意带来了,谁知是我多心。娘子请看,在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