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加油，但不要有什么压力。”

陈默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和栾云本来就是过来当混子的，你们都在面对远高于自己的对手，就算输了，也没人会说什么。”

吴予轻轻点头，也没说什么，就径直走了过去，坐在九号棋桌前，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眼眸低垂，一副老实乖巧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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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职业棋手而言，下棋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就像是回家了一样。

但如果对面是个话痨的话，那就没这么愉快了。

陈默的眼神中包含着几分痛苦，因为他正在遭受话痨的废话袭击，而且还是很中二的那种。

“陈默，我不知该说你狂妄还是说你自信，纵观整个夏国，无一人是我的对手，就连你们最强的在役棋手宋琛都不敢跟我下棋，你却敢坐在我的对面，单单这份胆气，你就比宋琛强多了。”

千雀队长漫不经心的说道：“但是，现实不是童话，现实很残酷，有胆气并不能帮助你走向成功，反而会让你跌入更绝望的深渊……就说今天的比赛吧，你刚刚如果稍稍怂一下，今天或许还能赢一盘棋，但现在，你却不得不惨败于我……”

这台词太中二了，像个小魔仙，陈默有点顶不住。

他非常失礼的打了个哈欠，随意的摆摆手：“不好意思啊，昨天晚上睡不着玩了会儿游戏，现在有点困，咱们速战速决好吧？”

“玩游戏？”

千雀队长一愣。

“是啊是啊，就是灯塔国新出的那个突突突的游戏，可好玩了！”

陈默一脸兴奋的给他按头安利：“你是不是还没玩过啊？那你可就落伍了，我听说现在时髦的年轻人都玩这个……”

虽然他没玩过，但并不妨碍看了一眼广告的他使劲儿尬吹。

反正就是转移话题呗，对方这令人厌恶的傲慢做派，他实在是扛不住了。

张口闭口就是宋琛，宋琛是你亲爹啊，没完没了的，你在外面捅了娄子，是不是也得提一嘴宋琛啊？

陈默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地域黑什么的，最讨厌了。

宋琛那个怂货跟夏国围棋队有什么关系啊？

夏国，历史传承最悠久的文明古国，十几亿人口的泱泱大国，出几个怂货怎么啦？至于没完没了的提？你们千雀国就没出过怂货？

嗯……说起千雀国……

“老兄啊。”

陈默故作关心的说道：“我听说，你们千雀国一百年前就喊出要成为世界强国的口号，结果到现在还只是个尚未迈入工业时代的农业国……你看哈，百年前，我们夏国也是一无所有，现在咱们是世界第二，你们可得抓紧了啊。”

千雀队长一愣，片刻后，涨红了脸，争辩道：“农业国怎么了？农业国就不能是大国了？你们夏国有句古话叫民以食为天，说明农业才是国家发展的核心，知不知道我们千雀国的粮食养活了全世界多少国家？”

接着便是一系列难懂的话，什么‘农业也是世界核心经济的命脉之一’、‘一个国家可以没有工业，但不能没有农业’、‘就连你们夏国都得求着我们出口粮食’等一系列晦涩难懂的话。

农业是世界核心经济的命脉之一……这话其实没毛病，甭管什么导弹、飞机、手机、电脑发展的有多么先进，粮食的重要程度永远都是排在第一位的。

一个国家可以没有工业、但不能没有农业……这句话，陈默就不能认同了。

国家工业化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武装力量的全面升级，武装力量到位了，刚好就应了那句‘邻居屯粮我屯枪，邻居就是我粮仓’。

农业固然重要，但工业化却远比农业发展更加重要，武装力量强大起来，再怎么样都不至于饿死，可如果单单只有农业而没有工业的话……你得庆幸，现在是整体走向繁荣的美好时代，而不是全球饥荒时代。

至于说什么‘夏国都得求着千雀国出口粮食’，这就让陈默有点绷不住了。

夏国既是世界屈指可数的工业大国，同时也是数一数二的农业大国，别看有十几亿张嘴等着吃饭，但夏国的可种植肥沃土地无比辽阔，早就已经达到了自给自足的标准。

之所以向全世界进口粮食，一方面是做合理的粮食储备，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丰富粮食种类以及平衡物价，什么‘求着出口粮食’完全是无稽之谈。

倒是千雀国这种农业国，纯靠卖粮食为生，夏国每年的采购订单，千雀国都得当成亲爹伺候着……真不知道这货到底哪来的自信，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老兄啊，咱们还是把心思放在围棋上吧。”

陈默不愿再与他讲道理，随手抓起几枚棋子，攥在手心，示意对方可以开始‘猜先’了。

“哼，我会让你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千雀队长冷哼一声，原本一脸优越傲慢的样子再也维持不下去了，话痨的他，此刻一句多余的废话也不想提，只想在棋盘上见真章，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可怕。

“傲慢？”

陈默一怔，自己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只是非常客观的实话实说而已，怎么就跟傲慢扯上关系了呢？

可他转念一想——

当初千雀队长前往夏国的时候，偌大的夏国竟无一人能在围棋上与之匹敌，就连宋琛都不敢一战……这也是非常客观的事实。

堂堂的围棋起源之国，世界人口数一数二的大国，竟然被一个来自农业国的棋手给踢馆成功了，人家得意忘形、瞧不起夏国棋手，貌似也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这么一想，陈默忽然有点难过，原本还想阴阳怪气几句的，也没了兴致。

算了，还是下棋吧。

……

千雀队长将两枚棋子摆在棋桌上，示意自己猜双数。

陈默摊开手掌，一枚黑色棋子掉落在棋桌上。

依照猜先规则，陈默执黑，黑子先行。

陈默提起一枚黑子，在落下的时候迟疑了下，他放弃了拔罐王的棋，也放弃了AlphaGo的棋，脑海中逐渐浮现出第三道身影……

“你在夏国留学的时候，挑战过很多职业棋手，那你应该听说过一个叫吴镇山的人吧？”

陈默抬头看向千雀队长。

“知道啊，那又怎么样？一个早就过气的退役老棋手而已，他在役的时候，无非是赶上了一个好时代，没出现什么厉害的九段棋手，不然，他未必能有现如今的传奇地位。”

千雀队长不以为然的说道：“那个叫宋琛的，不就是吴镇山的大弟子吗？师承于这样的传奇人物，年纪轻轻就成了夏国棋手的代表人物，结果都不敢跟我下一盘棋……你们夏国有句话，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反过来也是一样，宋琛都废成这样，他那个老师吴镇山，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宋琛……

甘梨酿！

不提宋琛能死是不是？

一听到这个名字，陈默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态差点就没稳住。

“我现在就用吴镇山的棋跟你下，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夏国第一棋手。”

陈默深吸口气，平静说道。

是的！

他决定用吴镇山的棋与这家伙对弈。

不是看不起夏国棋手嘛，那就让你看一看，真正的夏国棋手有多厉害！

……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起初，千雀队长非常不屑，并不认为吴镇山的棋有什么了不起的。

听陈默说要用别人的棋跟自己对弈，他甚至还差点笑出了声，觉得这家伙真是个愣头青。

这盘棋啊，就俩字儿——妥了！

结果——

一个小时后。

千雀队长脸上的不屑渐渐消失，被认真和凝重覆盖，下棋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两个小时后。

千雀队长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就连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下棋的速度不比乌龟爬行快多少。

“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千雀队长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棋局，有些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虽然不想承认，但作为九段级别的职业棋手，他一眼就能判断出来，这盘棋，自己必败无疑。

过去的两个小时，全都是他自己的耗时，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而陈默……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计时器，瞧着那短短四分钟的下棋时间，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陈默从来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甚至跟他下棋的时候，连思考都懒得思考，完完全全就是凭着经验和灵感，完全不在乎这步棋的价值如何，主打的就是一个顺其自然。

他不敢相信，自己跟陈默的差距竟然已经大到了这种地步，比自己跟初段棋手的差距还大。

“还有半个小时呢，再挣扎一会儿？”

陈默漫不经心的说道。

千雀队长不吭声了。

“随你吧，反正现在浪费的是你的时间。”

陈默耸耸肩，浑不在意的说道：“这盘棋呢，我就收下了，感谢来自千雀国的第一棋手亲自送来的积分，我相信，接下来的积分会更多。”

闻言，千雀队长抬头盯着他，一字一顿：“不可能！我的队友都是真正的精锐，不是你们夏国这群贪图安逸、毫无斗志的棋手可比的。”

“这话就有些以偏概全了。”

陈默淡淡说道：“你或许曾经确实看到过夏国棋手贪图安逸、毫无斗志的一面，但那只是一部分没什么志气的家伙而已，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还有一大群棋手正在辛苦练棋，梦想着将来能走上世界舞台，成为支撑起夏国围棋的顶梁柱。”

顿了顿。

陈默又继续说：“就像是你们千雀国，千雀国受限于很多复杂的原因，与邻国的战争、内部不同派系的争斗、资本巨鳄的剥削算计……等等等等，所以哪怕过了百年依旧没能发展起来，始终停滞在农业阶段，你们很多人都拼了命的去努力、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国家的命运，但最终却败给了残酷的现实……而现在，我只需要用一句话就能否定你们百年的努力，你觉得这公平吗？”

千雀队长哑口无言。

“你怎么想，与我无关，我也懒得跟你解释。”

陈默漫不经心的说道：“夏国围棋近几年的发展确实不太好，没办法，我们以前太强大了，棋圣吴镇山，以一己之力压的全世界所有棋手都抬不起头，我们这些后辈自然会变得安逸……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现在，我们这些年轻人知耻而后勇，自然会把丢掉的荣誉重新夺回来，夏国是围棋起源之国，亦是围棋的最强国，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一定是。”

……

比赛进行到五个小时——

“夏国围棋队6:3击败千雀战队！”

随着裁判的宣布，比赛正式结束。

“6:3，比我预估的好一点。”

陈默心想。

正当他要起身离开的时候，千雀队长忽然开口说话了：“年轻人有梦想、有野心是好事儿，但现实却很残酷，如果你们夏国在这一届连十强的位置都得不到，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在国内舆论的压力下，还有没有第二次登上世界赛的机会？”

这家伙……懂得挺多啊。

陈默眯了眯眼，若有所思：“这么说的话，你们虽然输的很惨，但还有翻盘的后手？”

千雀队长并没有老老实实的告诉他，只是故作神秘的说了句：“你们很快就知道了。”

玛德！

最讨厌谜语人了！

陈默心里冷哼，面上则是微微一笑：“不劳你费心，我们明年还会继续出现在这里。”

“也是。”

千雀队长恍然的点点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你们夏国的足球队，都烂的惨不忍睹了，照样年年参赛……跟夏国足球队相比，你们围棋队还有很大的下降空间。”

甘梨酿！

陈默的脸色不太好看，压低声音，一字一顿的提醒道：“我警告你，下次再用这种语气提夏国足球队，记得要特别注明男足；你要是再把女足给概括进去，我就到处跟人说，千雀国一百年都没从农业国发展到工业国！”

千雀队长：“……”

他承认，自己被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