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帝都，非凡围棋馆的比赛现场。
陈默坐在棋桌前，准备迎接最后一轮比赛。
不一会儿，徐舟走到对面坐下。
陈默看着对面这个最近见过几面的年轻人，有心想打个招呼，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只能微笑着点头示意，然后准备开始下棋。
“陈默，我最近时常听到关于你的事情，但还是第一次同你坐在棋桌前。”
徐舟轻声说道。
“呃……”
陈默有些诧异，意外于他会主动开口跟自己说话，但想想又不觉得意外了，两人如果往这儿一坐，就一句话也不说，那跟仇敌也没什么区别了。
哪怕只是为了日后好相见，也得把场面功夫做到位。
想到这里，陈默微笑着点点头：“我也时常听到关于徐舟九段的事迹，我学棋时间不久，很早就期盼着未来能有一天，可以跟徐舟九段对弈，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只是期盼着对弈吗？还是想帮女朋友找回场子？”
徐舟随口问道。
他似乎并不避讳这个话题，当然，也可能是根本没办法避讳，因为外面有太多人在反复提及、反复讨论这件事，圈外人、圈内人，都在私下里八卦，他不想知道都不行。
“找场子？”
陈默眯眯眼，随后轻笑起来，懒洋洋的说道：“当初是小予技不如人，有什么好找场子的呀？我知道外面有很多人在说这个事儿，但是我想，徐舟前辈身正不怕影子斜，应该不会在意这些流言蜚语。”
身正不怕影子斜……
这轻描淡写的几个字，让徐舟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
如果他真的身正不怕影子斜，那就不会跟陈默提起这个事儿了。
“当初确实是我的问题，我是队长，应该负起责任的，而不是……”
徐舟缓缓说道。
“徐舟前辈。”
没等徐舟说完，陈默就开口打断他的话，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人在考虑一件事的时候，率先考虑到自身的利益，穷则独善其身，站在‘人本自私’的角度上，这没有错，至于这种行径是否会伤害到一些人……这不是事后故作矫情的几句话就能抹平的，倘若徐舟前辈当真觉得自己错了，那不如找上几个记者，在大庭广众下公开致歉？”
徐舟不说话了。
“徐舟前辈，如果做错了事情，道个歉就能解决问题的话，那警察这个职业就可以取缔了。”
陈默笑了笑：“多说无益，咱们还是围棋上见真章吧。”
宋琛、张晓、安辰华、闵然、肖文斌、徐舟……
这些个九段棋手，明明心虚得很，却总想给自己找个好听的理由，就好像，得到了别人的认同，自己就可以问心无愧了一样。
要当君子就好好当君子，当不成君子，就干脆利落的当个伪君子或小人，别整天反复横跳、左右逢源，外人听着矫情，自己精神内耗……何必呢？
接连五天、五盘棋、五次对话，陈默表面上对谁都客客气气，但心里已经有些腻歪了，实在不想继续听他们为自己的怯战找理由。
不就是被李万赫、铃木沙树打怕了嘛，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不就是自己心态差，扛不住事儿嘛，扯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干嘛呀？
“上辈子在地球混日子的时候，捷豹有段时间被嘲讽成啥样了？那时候还觉得捷豹不咋滴呢，现在跟你们几个一比，那简直就是完美的化身啊~！”
陈默心里嘀咕着。
……
宋琛、张晓、安辰华、闵然、肖文斌……这五个老油条般的货色，陈默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当看到徐舟的时候，陈默是真的有点绷不住。
搁这儿扯什么犊子呢？
真要是觉得对不住吴予和路路，那你也别搁这儿哔哔了，直接找个公开场合把当时的前因后果都说出来，最后再道个歉……不比现在说这些强？
私下里道歉谁不会啊？
我把你打一顿，打得你亲妈都不认识，说一句‘对不起，我错啦’，然后跟你握手言和，你同意不？
又想表达歉意，又放不下九段棋手的架子，就想着自己啥也不损失，嘴上轻飘飘的来一句，就把当年不负责任给别人造成的伤害抹平……你特么的以为自己是主角啊？这个世界围着你转呗？
瞧着这货一副‘我很为难、我也有苦衷、我身不由己’的模样和语气，陈默能强忍住口吐芬芳的冲动，只是阴阳怪气的嘲讽几句……就已经是非常给面子了。
这家伙要是能坚定一点，表现出一副‘我知道自己错了，我就是不改，我就是自私，我就这样，你爱咋咋地’的样子，陈默倒是还能高看他一眼，觉得他哪怕放在小说里，都是个很合格的反派。
但他这种矫情又虚伪自私的表现，让陈默属实是有点被腻歪到，总之就两个字——难蚌！
多说无益啊，下棋下棋下棋！
“徐舟前辈，请握子吧。”
陈默把‘握子’的机会留给对方。
毕竟，从明面上看，人家是弛聘棋坛十几年的九段老前辈，自己只是个初段的萌新，按照围棋界不成文的规矩，理应由对方‘握子’，自己‘猜先’。
“你的棋力比我强，应当有你握子才对。”
徐舟很想这样说。
但陈默实在是不给面子，让他连客套的心思都没有了，当下只能轻轻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
于是——
徐舟握子，陈默猜先。
前者摸出两枚棋子放在桌子上，后者摊开手掌，同样是两枚棋子。
按照‘猜先’规则，陈默执黑，徐舟执白，黑子先行。
“啪！”
陈默毫不犹豫，捏起一枚黑子就直接落在正中间——天元！
开局一枚棋子震天地，以天元之位震慑四方，换做那些刚刚定段的职业棋手，这会儿估计已经开始懵逼了。
徐舟眉头微皱。
他看过了陈默前几轮比赛的对局，找到几个朋友反复推敲计算，却始终找不出任何破绽，强到不可思议。
这会儿，他也是骑虎难下。
他知道自己这盘棋几乎是不可能赢的，所以先前主动开口想缓和关系，结果，在他毫无防备之下，被陈默给怼的哑口无言。
此刻，他除了硬着头皮继续下棋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总不能真的弃子认输吧？
跟被对方吊打相比，不战而逃才是真的要变成笑话呢。
……
就在陈默和徐舟对弈的时候，周围不远处正在下棋的几桌棋手，心思却都已经不在面前的棋桌上了，目光时不时地就朝着陈默/徐舟那边看去。
“徐舟的脸色貌似不太好看啊。”
安辰华偷瞄了一眼徐舟的脸色，随后收回目光，低声说道：“他该不会是被陈默给怼了吧？”
“陈默这么不给面子的吗？”
对面的闵然一愣：“大家都是在夏国围棋界混日子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真要是把关系整的尴尬了，那对谁都没好处啊。”
如果陈默听到的话，肯定会觉得，这个叫闵然的，跟宋琛应该是很好的朋友，臭味相投嘛~！
“咱们是混日子的，陈默可不是。”
安辰华摇摇头：“你还没看出来吗，陈默就是奔着世界冠军来的，混日子？他可不稀罕！况且，人家还需要混日子吗？就他那本小说，商业价值不低于一个亿，咱们这些人加起来也赚不到这么多呀。”
“也是。”
闵然恍然：“如果他真能夺冠的话，那他在夏国围棋界就是独一档的存在了，唯一一位‘棋圣’级别的在役棋手，到时候就是围棋界的太上皇，跟咱们不是一个层次的，他就算不给徐舟面子，徐舟也拿他没辙。”
九段棋手又怎么样？
世界棋坛最不缺的就是九段棋手，单单一个夏国，在役的九段棋手就有六位之多，那些还在世的退役九段，至少还有二十余位……
但世界冠军却只有一位，或者是寥寥几位轮流交替，这些被誉为‘棋圣’的棋手，均有着吊打同时期绝大多数九段的强大实力。
这些人名义上是九段，但跟普通九段早已经不在一个层次了，若非世界棋坛并没有‘十段’这个概念，那他们就是名副其实的十段棋手。
宇宙国的李万赫、樱花国的铃木沙树、夏国的吴镇山……
所以——
如果陈默当真能夺冠，一举成为夏国围棋界的领军人物，那区区一个徐舟算个屁？
“话说，陈默真有机会夺冠吗？”
闵然眉头紧锁，压低声音：“棋圣李万赫……那家伙实在太可怕了。”
这种人如果放在小说里，那就是镇压一个时代的至尊，一人之光芒，足以让余下的所有人都变得黯淡无光。
按照套路……啊呸，按照历史判断，每个时代只会出现一位至尊，新至尊登场的时候，上一代至尊差不多已经神隐了。
可眼下呢？
李万赫今年才二十六岁，正是棋力最鼎盛的时期，意气风发的他，集大半个围棋界的气运和荣耀于一体，几乎已经立于不败之地，想要打败他，谈何容易啊。
“我不清楚陈默有没有机会夺冠，毕竟这两人的棋力都远胜过我，我也无法判断他们谁更胜一筹。”
安辰华摇摇头：“我只知道，如果连陈默都无法击败李万赫的话，那在李万赫退役之前，恐怕就没人能打败他了。”
闵然沉默不语。
从登顶到退役，始终处于棋道之巅……这种人物近代就只有一人——被尊为一代宗师的吴老先生。
如果李万赫也能继续保持连胜，直到十连冠、十几连冠退役的话，那他就会成为第二个吴老先生，甚至可能还会超越……
身为围棋的起源国，被这样一个小国踩在脸上十几年……怎么想都觉得心里不得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