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予看出了陈默的疑惑，于是给他科普。

“哦哦，厉害厉害。”

陈默恍然的点点头，八段棋手啊，还是年纪不算太大的八段棋手，难怪能让冷霄月如临大敌呢。

“陈默，你是真的完全没了解过围棋行业啊。”

冷霄月的脸色古怪。

她觉得陈默属实是个大奇葩，他的围棋水平很高，起码也是九段级别，但对围棋界的知名棋手却又非常陌生，连名字都没听说过。

“我是行业小白嘛。”

陈默笑了笑，随意说道：“以前我就是自己随便下着玩，完全没想过成为职业棋手，所以，所以，也就没怎么关注过这些……”

行业小白……

回想起昨天下午，对方那让自己敬佩不已的复盘水平，冷霄月一时间不知道该表什么情了。

如果连您这水平都是行业小白的话，那我区区一个七段，又是何等的废物啊？

“霄月，你跟这个孔飞八段下棋，赢了吗？”

陈默好奇。

闻言，冷霄月顿时扬起下巴，故作轻描淡写的甩出两个字：“赢了！”

“哇偶~”

吴予眼睛一亮，连忙伸出小爪给她鼓掌，当然，考虑到咖啡馆是公共场合，所以她鼓掌的动作也很轻。

“霄月，你也太厉害了吧~”

吴予用满是敬佩的惊叹语气说道：“孔飞可是八段棋手欸，你居然把他给赢了！”

“哼哼~”

冷霄月骄傲的扬起下巴。

可还没等她放出什么豪言呢，就听见吴予话锋一转：“可惜啊，你赢的只是个‘旧八段’，再加上孔飞现在年龄偏大，这几年的棋力未必能有精进，如果他再参加国际赛事冲段的话，能不能冲到七段都很难说。”

孔飞晋级八段还是几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世界围棋的升段规则还没有修改，难度低，还有很多空子可以钻。

但现在不同了，随着世界围棋组织大刀阔斧的修改，升段难度比过去艰难数倍，以孔飞如今的水平，能稳住七段就很不错了，八段想都别想。

“旧八段也是八段！”

冷霄月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反正我赢了在役的八段棋手，这是事实。”

陈默听着她俩的对话，觉得有些好笑。

冷霄月之前还幸灾乐祸呢，说过去很多八段棋手都名不副实，打不过现在的七段，可是现在，当她打败了一个‘旧八段’棋手的时候，却硬是要给人家塞上一个八段的头衔，强调自己打败的是八段……

这事儿就挺有意思的。

“小予，你的对手是谁啊？我看你用时也蛮久的。”

为了避免这俩姑娘继续争执下去，陈默赶忙开口转移话题。

“我的对手也可厉害了，那位曾经可是能跟我家老师一较高下的老牌棋手！”

吴予也仰着脖子，模仿冷霄月先前傲娇的模样说话。

在吊足了胃口之后，她才说出答案：“她就是——上一代最强女棋手…之一的杨琳七段！”

杨琳七段！

听到这个名字，就连陈默都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难怪，以吴予现如今的棋力，居然还需要用这么久的时间才能结束对局呢，原来是碰到了这位。

杨琳七段是跟徐清老师一个时期的棋手，在当时夏国所有的女棋手行列里，都能排进前五……当时的夏国围棋还处于鼎盛时期来着，能杀进前五，足以看得出杨琳七段的实力。

虽然如今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棋力不升反降，但毕竟是纵横职业赛场十几年的老前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凭着那远超过吴予的战术经验，可以极大化的缩减计算力带来的差距，强行把吴予拉到同一境界展开博弈。

如果不是吴予这段时间的进步很大，恐怕还真未必能击败这位杨琳七段前辈！

“怎么样？有压力吗？”

陈默问道。

他是知道的，围棋协会并不愿再把名额交给吴予，所以想用这种方式夺回，而吴予的对手也远不止杨琳一人，还有管红叶七段和栾云七段，那两位都是丝毫不亚于杨琳的老牌棋手。

甚至，因为吴予这盘棋暴露了一些手段的缘故，她们三位老前辈私下里通通气儿，临时研究出一套针对吴予的战术，那么，吴予在接下来的对弈中所要遭遇的压力，绝对会远大于现在。

“心理压力蛮大的，但当开始下棋的时候，我就没什么压力了。”

吴予摇摇头，慢慢解释道：“我也没想到，第一轮就会遇到杨琳前辈，我还以为这个跟打游戏一样呢，先来几波小怪，最后才是精英怪和boss……”

陈默三人的脸色逐渐变得古怪。

跟打游戏一样？

你怎么不说围棋协会的安排就跟玄幻小说一样呢，趁着主角弱小的时候，先送一波看似强大实则弱爆的经验包，等到主角变得强大起来之后，再亲自莽上去充当经验包……

人家围棋协会的领导又不傻，怎么可能给你这个机会？

“他们是故意把杨琳七段安排在第一场的，目的就是为了出其不意，打你一个措手不及，想让你在杨琳七段面前紧张忐忑，像是世界赛半决赛时的表现一样……仓促之下输掉棋局。”

路路语气冷淡的说道：“这是他们特意针对你的手段，只要你输掉一盘棋，那他们就能‘保送’两个人保持全胜战绩，这样一来，你就再也没机会了。”

不得不说，这很阴险！

“路路跟我的想法一样，我当时看到杨琳前辈坐在对面的时候，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吴予赶忙说道。

“哟？”

路路有些惊讶：“你这么聪明的吗？”

吴予：“……”

听出了自家闺蜜语气中的不信任，吴予抿着嘴，赌气似的不说话了。

“你俩都少说几句吧。”

陈默无奈叹气。

碰上路路和冷霄月这两个人，词穷的吴予跟受气包也没什么区别了，好在有自己这个男朋友帮衬着，让她以后被朋友欺负的时候还能有个依靠。

“小予，你继续说。”

陈默扭头看向坐在身旁的吴予：“当时你是什么想法？”

“当时……”

吴予想了想，回答道：“我当时虽然看穿了围棋协会的算计，但还是蛮紧张的，毕竟，人的名树的影嘛，杨琳前辈曾经可是足以跟我老师争锋的顶尖女棋手……所以我当时就安慰自己，不要瞻前顾后，就算输了又能怎么样呢？我以家属的身份登上世界赛的舞台又有何不可？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我就释然了。”

陈默：“……”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路路和冷霄月对视一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把心态放平之后，就开始跟杨琳前辈下棋了，然后吧，我越下越觉得纳闷，杨琳前辈的棋……”

吴予的脸色有些古怪，她似乎有些心虚的抬头环顾四周。

瞧见她这个动作，陈默立马就明白，这丫头要在背后说人坏话了。

吴予瞧见周围的人很少，于是松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我发现杨琳前辈的棋……很弱！弱的连霄月都不如！当时我一度惊疑不定，还以为这是什么示敌以弱的套路呢，所以我下的特别小心，直到我赢了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不是套路。”

示敌以弱？

“如果杨琳前辈知道你这么形容她的棋，她会被气进医院的。”

路路无奈说道。

“我知道啊，所以我只敢跟你们说嘛，在外人面前我绝对不会说的。”

吴予很小声的补充道。

她是把路路、陈默、冷霄月当成了自己人，所以才敢在背后议论前辈，如果不是这三位都特别靠谱的话，吴予绝对一个字都不会乱说……万一传了出去，被当事人听到，那就太尴尬了。

围棋领域确实是实力至上，但前提是必须尊师重道，如果身为晚辈却对前辈不敬、背后议论前辈坏话的话，那就算有再高的棋力，也很难得到同行们的认可。

“那还行。”

路路点了点头。

她也就是提醒一下而已，免得吴予打败了前辈之后，得意忘形，一不小心就在大众面前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我家小予一向很乖巧老实的，这种事情完全不用担心。”

陈默微微一笑，揽着吴予的肩膀，轻声说道。

“你家小予？什么时候变成你家的了？”

路路不屑的撇嘴：“明明是我家的。”

“以后迟早是我家的嘛~”

陈默浑不在意的耸耸肩，轻笑道。

两人因为这个问题争论了许久，吴予夹在两人的机锋之间，优哉游哉的享受着两人的‘争风吃醋’，就差没来上一句：你们别吵了，吵架是吵不死人的！

但她完全没注意到的是，不远处的冷霄月，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吴！予！”

冷霄月拧着她的耳朵，冷冷质问：“你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做‘连霄月都不如’？我的棋就这么差劲吗？”

被拧着耳朵的小姑娘只能苦兮兮的求饶，不敢有丝毫嚣张。

当然，嘴上求饶，心里却觉得——

在场的四个棋手，棋力最弱的不就是你嘛~

想到这里。

吴予似乎明白，为什么冷霄月一过来，自己的心情都变得特别好了，因为随着她的加入，自己终于不再是倒数第一了！

“有时候，想要摆脱倒数的卑微，未必就一定要进步，只需要拉一个比自己更差的进来，那自己就可以跟大家一起嘲讽她了。”

——吴·摆烂学启蒙学徒·予。

……

调侃归调侃，玩笑归玩笑！

但遭遇针对这个事儿，几人自然不可能熟视无睹。

名额争夺赛的第一天，只有一场比赛，所以，吃完午饭、喝完咖啡之后，一行四人就直接回了酒店，从徐清老师那里要来比赛视频，然后便开始复盘分析。

“我那盘棋就不用复盘了，直接从小予和霄月开始吧。”

路路随口说道。

陈默看了一眼上午的对战表，轻轻点头。

路路的对手是一个刚刚升到六段的中段棋手，通过十六倍快进可以看的出来，两人的棋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妥妥的老叟戏顽童，就跟割草游戏一样，实在没有研究的必要。

而吴予和冷霄月两人……

陈默想了想，决定先复盘冷霄月的棋。

她是客人，吴予是自己人，所以，出于照顾客人的考虑，先帮助她理顺思路，免得让她有种落差感。

吴予的话，今天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梳理，而且陈默心里还有一些别的考虑，不单单想复盘吴予和杨琳前辈的棋……

……

冷霄月七段和孔飞八段的对局，相当精彩。

虽然几人之前聊天的时候，戏称孔飞这个所谓的八段是个水货，但那只是私下里调侃的说法，目的并非是贬低孔飞，而是在跟冷霄月玩闹。

事实上——

孔飞绝对是个相当难缠的对手，这一点，从他们两人的对局就能看的出来，双方步步为营、险象环生，任何一步棋走错，都有可能全盘皆输……

这盘棋足足下了接近四个小时，最终，孔飞误判了局势，一子落错，被冷霄月抓住了反击的机会，这才极其侥幸的击败了他。

“恕我直言，这盘棋的前、中盘可谓是高手博弈，但最后的收官阶段，你的水平比起孔飞还差了一些，如果不是他这个地方误判了，你很难取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