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好的！”
吴予犹豫了下，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要是让她讲解整盘棋的话，那实在是太为难她了，但如果只是讲解陈默的棋……想到自己与陈默这一个月的朝夕相处，吴予觉得，自己大致上应该能理解一部分。
“那我呢？”
旁边的路路一脸茫然：“我该做点什么呀？”
徐清老师讲解吴老先生的棋，小吴予讲解陈默的棋，那她该干嘛呢？
“你啊？”
徐清老师想了想，瞥了一眼空荡荡的茶杯，随手推给她：“沏茶去吧。”
“啊这……”
路路一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堂堂的八段棋手，世界赛女子组冠军，夏国年轻一代第一女棋手……你让我沏茶？”
“不然呢？”
徐清老师看都不看她一眼，随口说道：“你要是觉得自己能讲吴老先生的棋，那你坐过来讲，我去给你沏茶。”
“……”
路路沉默许久，然后默默的拿起水杯，起身就要去沏茶。
她有些失魂落魄，自己堂堂的八段棋手、世界赛……这么风光无限的棋坛头部人物，什么时候混落到端茶倒水的地步了？
小吴予看着她失落的身影，美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和犹豫，迟疑半秒，她开口喊住对方：“路路，你等一下！”
“嗯？你要帮我沏茶吗？想想也对，毕竟在这间会议室里，你的段位是最……”
“你误会了，我是想说……给我也沏一杯。”
路路剩下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差点让她窒息，她就这么平静的打量着面前这个欠揍的小丫头，也不说话，压迫感十足。
“唔……”
小姑娘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嘟嘟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但在犹豫片刻后，还是把自己的水杯递到路路面前，小声说道：“一杯……茉莉花茶，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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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两个小时过去了。
陈默和吴老先生的对弈仍在继续，局势错综复杂，就连场外两名高段位的解说员都感到非常吃力。
“我不行了。”
小姑娘挠了挠头发，看向这盘棋的时候，一脸的苦涩：“陈默教给我的东西就只有这些了，他现在的棋，我完全看不懂，计算起来实在是太费力了，我感觉自己的脑袋瓜都在嗡嗡作响。”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
徐清老师眉头紧锁，目光紧紧的盯着棋盘，哪怕是眼睛有些干涩了都不敢移开目光，生怕自己揉揉眼睛的时间，就完全跟不上节奏了……尽管，她现在已经有点儿看不明白了。
“我完了！”
路路用一整个中午的时间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心态，现在是彻底崩了：“我已经完全不会下棋了，围棋是什么东西呀？好吃吗？嘿嘿嘿嘿嘿……漂亮姐姐快来一起玩，阿巴阿巴阿巴……”
傻了傻了，彻底傻了！
毁灭吧，我的小宇宙！
“小路路，你不要太担心，我就算是倾家荡产，也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小吴予有些同情和怜悯的看着路路，然后张开手臂抱住她，俩姐妹一起抱头痛哭。
“嘶！”
徐清老师本来就计算的有些大脑缺氧，现在又被这对奇葩打岔，脑子里的思绪彻底紊乱了，晃了晃脑袋：“算了算了，还是不分析了，再这样下去，下棋的人没事儿，我这个观众都要紧张死了。”
于是——
这场巅峰对决仅有的三位观众，此刻已经集体摆烂了。
她们指着投影画面中的棋盘，不经大脑的话语脱口而出，毫无顾忌的开始指点江山，发表着自己看似英明实则幼稚的言论，而另外两人则会拍手鼓掌，夸她说的很有道理，简直是英明睿智的智慧之神转世重生……
……
虚假的狂欢终有尽头。
直到第三个小时快结束的时候，这场巅峰对决终于是落幕了。
“恐怖，实在是恐怖。”
路路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摸着自己快速跳动的小心脏。
“他们简直就不是人啊，人类的大脑真的能支撑这么恐怖的较量吗？”
小吴予轻咬嘴唇，看向这盘棋的眼神带着高山仰止，摇摇头，止不住的惊叹：“这盘棋，简直是……”
她思索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一时间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好好读书。
“惊为天人！”
徐清老师长长的松了口气，闭上有些干涩的眼睛，脑海里不断回忆着这盘棋，从最初的落子、彼此间的算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拼杀、再到最后的官子对决……
“完美的就像是艺术品！”
徐清老师惊叹的同时，忽然想到了什么，露出欣慰的笑容，心中暗道：“这盘棋之后，吴老先生应该就再无遗憾了吧？”
吴老先生，在徐清老师的心目中是亦师亦友般的存在，他既是自己尊敬、敬佩、仰望的前辈，又是自己的同行者、亦是这个世界上最理解自己的人。
同样的——
徐清老师也很清楚，吴老先生这辉煌的围棋事业中，最为遗憾的是什么。
“吴老先生叹息过很多次，他总是说，围棋的极限远远没有被挖掘出来，这个时代所谓的棋圣，也只不过是略懂一二罢了，但他们却因此就沾沾自喜，敢以‘圣’自居，实在是可笑至极……”
徐清老师心里默默地想：“而今天这‘让三子’之战，足以让老先生当初退役时的遗憾彻底抹去，他终于不用再遗憾于——自己空有一身冠绝天下的棋力，却找不到一位能与自己匹敌的对手了，他也终于可以……安心的退役了。”
棋道宗师、曾经的十七冠之王！
这些既是吴老先生的荣耀，也是束缚他许多年的枷锁。
而今天这一战，将彻底打破所有的枷锁，让吴老先生心里的一颗大石头……终于可以落了地。
“说起来，陈默的棋力属实强大到不可思议啊。”
徐清老师抬头看着棋盘上交错的黑白棋子，内心的震撼久久不能平静：
“哪怕是仍然保持着鼎盛状态的吴老，在‘让三子’的前提下，拼尽全力，也只能堪堪与他战个平手！这家伙……简直是个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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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室里。
“吴老先生，即便是年过五旬，您的棋力依旧精彩绝伦、令人惊叹、令人钦佩。”
陈默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吴老先生，由衷的赞叹道。
“还是老了呀。”
吴老先生笑了笑，随后有些惋惜的轻叹道：“如果是二十多年前的话，我回去之后就会开始研究你的棋，彻夜不眠的研究，我会想尽办法的去琢磨击败你的办法，然后再约着你大战三百回合，但是现在……我的精神状态、身体状态都已经不足以维持我对围棋的热爱了，这个世界，终究是属于你们年轻人了。”
“……”
陈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以晚辈的姿态老老实实听着。
“不过，有了这盘棋之后，我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吴老先生回味了片刻，继续说道：“当年我选择退役，并非是我不能再战了，而是当初的整个世界棋坛、全世界所有的顶尖棋手都被我打没了斗志，他们一边敌视着我、一边又视我如神话……刚开始的时候，我很享受这种无敌的感觉，但当我第十七次拿到世界冠军的时候，我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世界围棋不能让一个人独霸，否则，围棋就完了。”
AlphaGo！
听着吴老先生的话，陈默的脑海中闪过这个特殊的名字。
在它诞生之前，整个地球的棋手可谓是百家争鸣、不同的流派如绽放的花朵般争奇斗艳，让人不自觉的就感到热血沸腾。
可在AlphaGo诞生之后呢？
当AlphaGo打败世界冠军、彻底封神的时候，整个围棋界仿佛在一夜间失去了活力，棋手们纷纷开始研究围棋的终极胜率、想尽办法的让自己的围棋思想贴近AlphaGo，再也没有当初百花齐放的场面了。
而在这个世界里，没有AlphaGo，却诞生了一位堪比AlphaGo的天才棋手。
他以一己之力独霸了世界棋坛整整十七年，让那一整个时代的顶尖棋手都臣服于他的阴影之下。
在那十七年的时间里，世界棋坛就像是一潭死水一样，顶尖棋手们从最开始的不服气、再到无数次挣扎后的绝望……直到他恍然间醒悟过来，宣布从此以后退出棋坛、不再参与任何一场职业竞赛，世界棋坛才终于开始恢复元气。
“陈默，现如今的你，即将复刻我当年的传奇神话，成为下一位所谓的……棋道大宗师，甚至有可能超越我，成为真正的围棋之神、围棋上帝。”
吴老先生抬头看着陈默，缓缓问道：“你准备做些什么呢？”
围棋上帝？
呵呵，那不是AlphaGo在另一个世界的称呼吗？
“我并不打算做什么。”
陈默摇摇头：“吴老，您不用担心我会毁掉世界棋坛这些年的发展，我对围棋事业并不感兴趣，之所以决定参加世界赛，也是因为我想要赚钱买房……但我另一份事业，目前的收入已经非常可观了，所以，我只会参加这一届世界赛，拿完奖金就会宣布退役，然后去做我真正喜欢做的事情。”
他从没想过成为世界棋坛的神话，也从未想过复刻吴老先生的传奇。
毕竟——
他并不是真正的棋手，对围棋的兴趣也仅仅只是闲暇时的消遣，以及……撩妹的手段，咳咳咳。
等到这一届世界赛结束后，他就会宣布正式退役，然后把棋坛之巅还给本该属于他的那个人。
之后，他会努力写小说，赚钱买房、并积攒创业所需的第一桶金，然后转职成为一名创业者。
“当然，退役归退役，但我会继续指导小予，想办法帮助她提升棋力。”
陈默继续说道：“世界棋坛不该属于我这种投机者，应该属于真正热爱它的人……相比起我自己站在棋坛之巅，我更希望看到小予站在上面，那是她一直以来的目标和梦想，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感到由衷的欣慰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