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老师用随意的语气说道：“人家这是不服气，所以特地来找你比划比划。”
“呃……”
陈默愣了下，这么直接真的好吗？
人家好歹也是个九段棋手啊，围棋界天花板级别的存在，你们一张口就是‘年纪大了’、‘棋力一般’，这样真的合适吗？
“咳咳……”
杨晓也有些尴尬，摆摆手，哭笑不得的说道：“徐清你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啊……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是有点儿不服气，但这次找你切磋，并不是想跟你抢夺带队的资格，只不过是想看看吴老先生推荐的人，到底是不是比我强而已……说实话，带队参加世界赛，并不是什么好差事。”
不是好差事吗？
回想起夏国围棋近几年在世界棋坛上的表现，陈默顿时恍然。
带队参加这样的比赛，赚钱归赚钱，但一回国就挨骂也是真的，很多前辈已经不缺钱了，自然不想为了挣钱把自己的一世英名给压上去。
“杨老师看得起我，想找我下棋，那我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陈默笑了笑，就直接答应了下来：“看看杨老师什么时间有空，咱们约个时间下一盘吧。”
“好。”
杨晓笑着点点头：“我最近一段时间应该是没时间了，有好多事情需要忙碌，而且，跟同段位棋手对弈，我还需要一些时间准备……这样吧，七月初，你觉得可以吗？”
“当然可以。”
陈默思索了一下，到时候自己除了下围棋和写小说之外，好像也没别的事儿，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
陈默是个比较健谈的人，跟几位围棋界前辈虽然还是头一次见面，但借着探讨围棋的机会，双方聊得也都颇为愉快。
在陈默身旁，吴予看着大家畅谈，她抿着嘴，感觉自己就跟个小透明一样。
不会说话，棋力也一般，在座的众人之中，她的棋力都是最菜的……
“小予，咱们去下棋吧。”
路路注意到她的拘谨，于是开口说道：“正好我也想检验一下，你这近半个月的学习成果，徐老师跟我说，你最近的进步很大，我还蛮好奇的。”
“啊？”
吴予一怔，然后点点头：“好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路路忽然提起下棋的事儿，但她还是连忙答应下来，相比起坐在这里当个透明小哑巴，她还是更喜欢待在棋室里安安静静的下围棋。
“小予最近的进步确实蛮大的。”
陈默扭头朝着这边看了过来，轻笑道：“路路，你跟她对弈的时候，最好不要轻视大意，不然的话，我很担心你会输给小予。”
“我会输？你简直在开玩笑。”
路路摇摇头，表示自己根本不相信。
“那就拭目以待好了。”
陈默耸耸肩：“提前跟你剧透一下，现在的小予，已经跟过去的小予不同了，等会儿下棋的时候，她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是嘛！我求之不得！”
路路乐了：“她如果真能让我大吃一惊的话，那我就请你吃午餐，要是不能的话，那就你请我吃。”
“可以啊，没问题。”
陈默笑着点点头，然后又问：“那如果小予能赢你的话，你请我吃一个月的午餐呗？”
“行啊。”
路路摊了摊手，表示无所谓。
吴予陷入瓶颈期的问题，不光困扰着小姑娘自己，还困扰着路路，如果陈默真能让小姑娘有所突破的话，那别说是一个月的午餐了，一年都行。
……
陈默和路路的对话，成功引起了杨晓等人的好奇心。
在他们的一致请求下，徐清老师又问过了吴予和路路的意见，在征得二人同意之后，就决定采用现场直播的方式。
也就是——
吴予和路路在棋室里对弈，而他们则是通过会议室的投影仪去连通棋室里的摄像头，以此来观战。
“这样的话，你会紧张吗？”
陈默低声询问。
这姑娘既社恐又胆小，跟不太熟悉的人坐在一个房间都会觉得不自在，陈默有些担心，如果让这群前辈观战的话，会不会影响到她的发挥。
“不会紧张啊。”
吴予摇摇头，在他耳边很小声的说道：“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再怎么说，我也是参加过三届世界赛的选手啊。”
言下之意是：自己好歹也是见过大世面、而且见过不止一次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被观战而影响发挥呢？
“……你说得对。”
陈默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度在意她了，总以为她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但事实上，小姑娘也是经历过很多大场面的，从成为职业棋手到现在，六年多的时间里，她早已经从萌新变成萌新眼中的前辈了。
……
棋室里。
吴予和路路面对面而坐。
因为外面有一众大佬在通过摄像头观战的缘故，所以也就省去了记录这一步骤，因此，房间里就只有她们两个人。
“小予，陈默今天很膨胀啊，他居然说，我可能会输给你。”
路路漫不经心的说道。
“嗯……怎么不会呢~”
吴予很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
路路眉头一皱，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
吴予瞧见她皱眉，下意识开始发憷，但随后想起陈默跟自己说的话，再想想过去几天废寝忘食般的苦苦钻研……
她一咬牙，直接拍桌子说道：“路路，今天我要打败你！”
小姑娘用自己充满‘战意’的眼神看着她，似乎是想让她感受到自己的一腔热血和认真。
“……”
路路沉默许久，笑了：“现在这是什么世道啊，老鼠都敢给猫当伴娘了。”
此话一出，小姑娘险些破防。
太侮辱人了！
“行行行，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就让我来看看你这段时间学到的本事吧。”
路路活动了一下手腕，漫不经心的说道：“小予，我希望你的棋力也能有你的嘴巴这么厉害，要知道，职业棋手的较量靠的是棋力，不是嘴巴。”
她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自从自己晋级八段之后，这丫头在自己面前就可怂可怂的了，可是现在，她居然敢幻想这种白日做梦的好事儿……看样子，膨胀这种东西，还是会传染的啊。
路路觉得，自己有必要让这丫头知道，究竟谁才是老大。
陈默能打败她也就算了，人家的棋力确实是强的令人发指，就连她老师吴镇山老爷子都感到惊艳，但……这丫头才跟着学了几天啊，居然就这么膨胀，这可不行啊，得打压一下！
猜先规则——
由段位高者握子，段位低者猜先！
路路随手抓了几颗棋子，懒洋洋的说道：“猜吧。”
“……”
换做以前的话，小姑娘还不会多想，但是现在……看着路路一副慵懒且‘居高临下’的态度，她不想再忍了，抬头看向路路，认真说道：“路路，好好珍惜吧，这是你在我面前，最后一次握子的机会了！”
“噗哈哈哈哈，你是想笑死我，继承我在魔都的两套房吗？”
路路乐不可支的捂着嘴，攥着棋子的拳头都在颤抖。
吴予：“……”
她感觉自己再次被羞辱到了，心头的怒火逐渐开始升腾。
随后，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抓了两颗棋子摆在桌子上，示意自己猜双数。
“很遗憾，你猜错了。”
路路摊开手掌，三枚棋子落在棋盘上。
于是——
路路执黑，吴予执白，黑子先行。
“小予……”
路路捏着黑色棋子，沉吟片刻，抬头看向对面吴予，轻声说道：“这盘棋好好下，不要藏拙，让我看看你这段时间的进步吧。”
“嗯？”
吴予疑惑的看向她。
她有点纳闷，刚才自己的狠话都说了一大堆，那肯定会拿出所有本事、全力以赴的下棋啊，为什么路路还要再叮嘱一遍呢？
路路没有再跟她说话，只是捏着棋子落在棋盘上，然后抬头看了一眼正上方对准棋桌的摄像头，脑海中浮现出九段棋手杨晓的面容，抿着嘴，眉头微皱。
……
会议室里。
陈默、徐清老师、杨晓九段、以及余下的几位八段棋手，众人齐聚一堂，坐在这里安静的看着对弈。
“吴予今天的棋……与以往有所不同啊。”
杨晓忽然说道。
吴予可不是什么寂寂无名之辈，身为国内七段之下的最强棋手，连续参加了三届世界赛、其余国内外比赛也非常勤奋的参赛者，她在围棋界的名气不输给一些七段、八段棋手，杨晓九段自然也是看过她的棋，而且看了不止一次。
可今天一看，却发现吴予的棋风与以往截然相反。
原本呢，吴予一贯的风格是稳中求胜，每一步都稳扎稳打、徐徐图之，这种棋风是较为传统的，虽然精通之后也蛮厉害，可是在杨晓这种九段棋手看来，却难免缺了些创新力，只能说中规中矩，没有太多出彩的地方。
可现在的棋呢？
在原本应该‘防’一手的时候，她丝毫没有‘防’的意思，反而直接开始了进攻，这种极其激进的打法，跟原本的风格几乎是两个极端，一个过于沉稳保守，一个过于激进冒险。
“或许是因为换了个老师的缘故吧。”
徐清老师笑了笑，目光看向陈默：“以往都是我亲自指导她下棋，但近段时间，却是由陈默指导的，棋风有所改变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哦？”
闻言，众人都朝着陈默看去。
“只是做一个尝试而已，至于行不行，还得看了实际的战绩再说。”
陈默耸耸肩：“咱们继续看吧。”
杨晓轻轻点头，也没再说什么，继续观战。
给吴予换一种新的棋风，这种做法究竟是否合适……单单理论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有足够的‘数据’作为支撑，而眼下，吴予和路路的对弈，就是获得‘数据’的最佳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