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无辜的就是,连喝一杯酒,都能想到曾经爱得深沉的人——那浅黄的酒面,倒映出他此刻可怜的眼神,以及悲苦扯起的嘴角。
“封羽锦,我但凡学了点花拳绣腿,一定和你拼命。”
他骤然展颜,笑脸却比哭还难过,他端酒喝了个干净,仿佛把所有的低落情绪的吞到了肚子里,任由它们腐烂,化作令人作呕的酒气,到以后念起,又忘了今日的狼狈不堪,假装光鲜亮丽,满不在乎。
“这酒…真烈……”
烈到他似乎忘记了曾经喝过这般犀利到心坎里的酒。
在蒙古的时候,自从患了胃疾,七颜烈酒很少让他喝酒,之前喝过的青稞也并非烈酒,却也拦着不准他碰,其他的,都一一忌口,尽让他吃温润的食物,他虽然当时不爽,百般的厌恶他的多管闲事,却在现在想到这里时,鼻尖酸涩,甚至被潜移默化了,遇到吃不下的,喝不了的,索性安然放弃。
大概,这就是成熟吧。
可是成熟是很难的,也特别的辛苦。
像皮和肉的分离,翅膀折断的那瞬间的疼。
“烈酒酸苦,却勾人旧想,其实说起来,这种东西,更适合侠客,一生一世,一马一剑,风月无边,闲散潇洒。”
“封羽锦,你真是愚蠢——这世上,从来没有真正潇洒之人,有的…都是自欺欺人的苦心孤诣的可怜人……”
喝了酒,就多了感慨,烈羽闷头痛饮,封羽锦拦也拦不住,就有些后悔带来白云边了。
醉意微醺,烈羽双眸妖娆,媚色一掠,风情万种,只可惜面前人正襟危坐,锦衣高傲,不是此前故人,他无论如何勉强,都忽略不了心里的痛楚。
修长的手递上茶水,被稳稳的拽住,滚烫的热度烧灼着封羽锦的手腕,他知道他是醉了,也没收回来,任由他醉语:“阿颜…你还是这样温柔……”
头一歪,睡了过去,那手却不放,紧紧的抓着。
封羽锦揉揉眼角,有些犹豫,无奈道:“早知就不让他喝酒了。”
这下,连自己都难以脱身了。
过了两刻中,封羽锦手都麻了,估摸着烈羽沉入了梦乡,他把手抽了出来,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像孩提时母亲的温柔,见他呼吸平缓,睡得酣畅,终于是舒了一口气。
去见封邑启的主意是烈羽提出来的,自然抨击皇甫德懈怠失职的也是他的意思,不过还不知他的目的就喝醉了,封羽锦早前也没有问,无奈的撇嘴,出了偏殿,环月走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就退下去,他在回廊上站里许久,心事重重的样子,商牟就问:“王爷,发生什么事了?”
“机关图一筹莫展,虽然皇甫德可能和机关图有关系,可是…这么久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环月方才说,江湖中的消息也少之又少,看来,此事还得等。”
“那王爷打算等到何时?要不要属下去查查。”
“你?宫里如今空前的活跃,注意力都被封羽及吸引了,想来也不会出乱子,你若有意,出去看看也无妨。”
“属下明白,暗影会保护王爷的。”
“嗯。”
他点头,身影如树,优雅挺拔,进了殿里,在窗前目光怅然的看了一会儿,那模样似乎带着伤感,大概是想到了皇甫蔷,他对她一心一意,情深义重,却没想到成就了封羽及的春秋美梦,他如何甘心,如何释怀。
“王爷,北域来信了。”
宫人进来,递上用红泥封住的信函。
他回过神来,好看的手指一捏,疑惑:“叔叔这时传信来做什么……”
展开微黄的信纸,粗略扫了一遍,他沉思着,抿嘴,此刻夕阳西下,他的眉目都染了一层缤纷的彩霞,金黄的朦胧落在他的面上,迷离又好看。
“拿纸来。”
回了一封信,他眉宇微微舒展,感觉鬓角酸疼,就揉了几下,宫人进来点上烛火,端上了饭食,他却是不耐烦道:“天天大鱼大肉,就没有新鲜点的吗?”
宫人惶恐,谨慎问:“王爷,是要换些清淡的饭菜吗?”
“煮碗咸骨粥来,撒葱。”
“是。”
宫人赶紧照办,把那食盘撤了下去。
只是等宫人端着粥上来的时候,封羽锦已经歪在榻上睡着了,那眼眉一瞬间变得温润又安稳,平日里的骄傲放纵,桀骜不驯都化为乌有,天真无邪得像一张白纸。
“王爷,好好睡吧,万事都会好起来的……”
宫人心疼的自言自语,给他盖了一件披风,流苏垂在榻边,晚风拂面,凉意丝丝。
莲沁敲了几声莲花阁的门,一念真人清冷的声音响起,他踏了进去,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眼里明显写着责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