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雨丝落尽伞面冷

千殇图 钟离儿 3305 字 2个月前

“他不会来找我,在他的心里,根深蒂固的是草原和蒙古,我于他,不过是过客罢了……”

烈羽不知哪里来的自信,决然得可怕,他把七颜烈彻底的判定,却不理会心头的忧伤。

封羽锦无言,坐了一会便走了,烈羽倒在榻上,想念着草原暖和的阳光,风里有青草野花的香味,夹杂着丝丝牛羊的膻气,却是那么的和谐。

桌上的北云香静静的放着,烈羽看了很久,还是没有去拿,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居然也想好好照顾了,大概是由于离开了七颜烈,他有必要活得比之前好吧,不然何日相逢,岂不是被笑话。

他有自己的骄傲,也有自己的软弱。

牢门口,她提着一个朱色的食盒,侍卫抱拳半跪,恭敬道:“端妃娘娘。”

“本宫想见见二皇子,可否引路。”

“是,娘娘请。”

端妃眉眼弯弯,端庄大气,脸上未笑,写满担忧。

因为东临书院一事,封羽西获罪入狱,眼下未曾真相大白,她一样担心他在里头受苦,所以便亲自来看望,封羽西在她身边以已有一年有余了,两人不是母子却也十分亲近,如今她心急如焚,生怕他遭逢不测。

牢房中,散发着清冷潮湿的味道,一路都有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犯人在叫嚷“冤枉”,还伸出乌黑干枯的五指,好像要抓住压根不存在的救命稻草,她被吓得不停,侍卫破口大骂:“滚回去,竟敢对端妃娘娘不敬!”如此,也算消停了,就仅闻骇人恐怖的哭声,一如人间地狱,悲伤阴森。

侍卫解开铜锁,开门,端妃就看见了封羽西,再怎么说他也是堂堂王爷,所以其中的环境还不是特别恶劣,有一张简单朴素的木床,桌子,板凳,窗户透露惨白的光,他倒是平静,坐在一边,头发稍微凌乱,也衣冠齐整,高贵无比,对于端妃的到来,他显得吃惊:“娘娘,你怎么来了?”

端妃便对侍卫道:“本宫和王爷说会话,半个时辰就好,你下去——”

说着给了他一袋银子,侍卫好生惶恐,连连推却:“娘娘您尽管和王爷谈话,这银子还是算了。”

端妃宽厚的笑:“本宫是想,今日清明你们还在值班当差,也没办法回去祭奠先人,就拿着这些钱去喝碗茶好了。”

侍卫早就听说了端妃娘娘品德高尚,大度慈悲,好比菩萨在世,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然是和蔼可亲,善解人意,他不免感激的抱拳:“多谢娘娘。”

“嗯,去吧。”

回过头来,她踏进牢房,看看一旁散落的稻草,不禁心疼封羽西,好端端的怎么就会犯下火烧翰书院的大错,她虽不信,却求不动情,只能干着急。

“羽西,本宫给你做了红烧狮子头,蒸鱼尾,醋溜土豆丝,还有你最爱的莲花酥,快来尝尝。”

把饭菜都摆上了桌子,她也坐在冰冷的长凳上,觉得硌得慌,却没说出来,封羽西自然的微笑:“多谢娘娘挂心。”

“你虽不是本宫的孩子,却与本宫十分投缘,见到你处境艰难,本宫也难受,可是嫔妃不可参政,不好去叨扰陛下,东临书院关乎辛南的未来,如今被大火吞没,虽然大体挽救回来了,可是却依旧造成了莫大损失……”

“羽西明白。”

“羽西,你既然明白,就走吧——”

封羽西这才明白端妃支开侍卫的真正目的,原来是要助他越狱逃脱,可是他和施展这个计谋的人一样,都需要一个机会,说起来,他也是在利用他人,想要得偿所愿,成全自己。

“娘娘,辛南这么大,逃能逃到哪里去,何况这是畏罪潜逃,罪加一等,我是辛南的王爷,不能知法犯法,逃避现状。”

“羽西,命都快没了,管那么多干什么——可以去北域啊,霜睫是北域的君子,他会照应你的。”

“娘娘莫非忘了,西琼将军也在北域,纵然我离开了辛南,难道他不会通风报信吗,我一个戴罪之身,到哪里都要躲躲藏藏,这样的话,不如大大方方的伏罪。”

端妃叹息,生气封羽西的执拗:“羽西,你怎么就说不通呢——这样下去,迟早…迟早……”

“娘娘,一切都有注定,是生是死,听天由命,何必过分在意。”

“羽西,本宫让你修佛,是为了让你静心养性,并非让你逆来顺受,如今处境无法改变,为何还要画地为牢?”

佛法无边,普度众生,安身立命,淡化尘俗,可是封羽西却是适得其反,他无所谓的样子看起来尤为可怜,端妃无法忍受他如此自暴自弃,微微愠怒。

“娘娘,早些回去吧。”

封羽西明白她的用心良苦,可是他也明白,一直这样下去,整日被宫廷琐事所扰不是办法,他恨不得立刻远离深宫,游弋山水,自由自在。

“羽西——”

“饭菜很好吃,特别是莲花酥,樱花再过半个月就该开了吧,到时候摘些新鲜的,一定更美味。”

封羽西顿时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他眼尾的笑浅淡,让人不由心情舒畅。

身后有脚步响起,端妃一看,原来是侍卫回来了,她语重心长的看着封羽西,希望他最后斟酌一下,他坐下,背对着她,声音平和,保持着一贯的温润:“娘娘,多谢你来看我。”

“娘娘,时辰到了。”

侍卫作揖,端妃无奈,封羽西雷打不动,她也没办法,担忧的再看他一眼,终是低落的走了。

商牟在院子里,半倚着门,看屋檐外下起了丝丝缕缕的细雨,他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的难过,甚至在想环月有没有带伞——可是,这关他何事呢,如今他没有资格去管她的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怪不得他人……

站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环月回来了,两人正巧遇到,他看到她手里的伞,自嘲的想,原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环月却仿佛没有看见他,径直到了之前住过的卧房,里面什么都没有变,且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放下桂花糕,她稍微歇了一会儿,便想去殿里找封羽锦,谁知商牟还在,他保持着一个姿势在长廊上站了许久,眼神错开,她依旧视而不见,独自走进雨里,留给商牟一个美好绝望的背影。

明明是他说分开就分开,为何还要露出恋恋不舍的眼神。

环月感觉无比荒唐,似乎有些看不起商牟的怜悯。

她不需要同情,亦如他不需要她在身边。

“小王爷,我给你买了桂花糕。”

西赋宫里,封羽锦感谢的笑笑:“辛苦你记得。”

桂花糕沾了些水珠,早已冷掉了,她抱歉的拿了一块,不好意思的递给他:“小王爷……”

“无妨,桂花糕冷了吃味道也好。”

“嗯。”

她在一边坐下,问:“小王爷,机关图之事可有进展?”

“目前毫无头绪,江湖上的消息也是参差不齐。”

封羽锦遗憾道,吃了桂花糕,满意的慵懒一笑:“你急什么,本王叫人给你做红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