殒杀在城外的一个偏僻的野亭见到了商牟,看得出来,他虽然清冷镇静,眉眼却透出疲惫,长刀在他背后,他的身影显得孤独寂寞。
“殒杀,你从南蛮回来了?”
“嗯。”
殒杀带了两壶酒,是星河最受欢迎的稻香醉,两人面对面坐着,他颔首点头,给了商牟一壶,相视一眼,喝了一大口,商牟赞许的说:“嗯,味道未变。”
殒杀也喝了一口,或许他还在思考如何询问,商牟已然开口,敏锐的洞察力完美展现于他身上——
“你是为了环月来的。”
不是疑问,明显看透了殒杀的动机。
自然,他的脸色也不好看,毕竟深爱过的人,如何做到波澜不惊,无动于衷。
“商牟,你既然知道,就不想解释一下吗?”
“这是我和环月之事,不喜欢旁人插手,殒杀,我希望你能明白。”
商牟的语气十分强硬,不容置疑道。
殒杀认真的喝着酒,耸肩,说:“我只有一个问题。”
“什么?”
商牟不耐烦道,或许他只是太顾忌关于环月这个话题,曾经的甜蜜时光,已经幻化成了一根刺,每一个人看来平平淡淡的劝告,对他来说都可能是凌迟之痛。
在一起,分开,都是缘分,若已经告别,便不做纠葛和勉强,商牟便是如此态度。
“我想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是为了环月,还是自己。”
商牟一楞,生怕他看出自己的隐忍,回想起那张俏皮的脸,他低头灌了半壶酒,酒气弥漫,道:“从头到尾,为的都是她。”
殒杀“嗯”了一句,就此打住,两人默契的碰杯,各自饮尽壶中酒,到月半中天,才挥手道别。
临走,商牟问殒杀:“你可知今日是皇后的祭日?”
“听说了,毒气攻心,顷刻毙命,在宫里此类游戏,恐怕可以习以为常了吧。”
“嗯,权谋杀戮,皆是常情。”
殒杀从他孤傲的眼里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也许环月在他心里的位置,当真是高过所有的,无论是名利,还是性命。
“我懂了。”
月亮出来了,照耀在树梢,天空一片脆弱的光亮,殒杀跃上枝丫,匕首寒光刺目,像雨天的闪电。
皇陵之中,封羽及披麻戴孝,跪倒在湿冷的地宫,随行的宫婢扶着他,亦是哭得昏天暗地,涕泗横流,却还是一个劲的安慰他:“太子殿下,节哀顺变……”
最前面是披着麻衣戴着白素的封邑启,地宫封上红泥的那一刻,可以清楚看见他扭头到一般,迅速的抹了一把浑泪,旁边的端妃递上绣帕:“陛下,保重龙体……”
封羽西手缠佛珠,嘴上默念:“万物皆无常,有生必有灭;不执著于生灭,心便能寂静不起念,而得到永恒的喜乐。”
封邑启这才擦去了眼泪,回眸看百位朝臣,他的眼神浑浊不堪,迷迷茫茫的混沌一团,缟素下的身躯仿佛佝偻了一些,他被端妃扶着,走过了封羽及身旁,突然一顿,道:“羽及,你便留下一起守灵吧。”
“嗯。”
封羽及泪流满面,这是他为聂语萱最后一次尽孝的机会,自然是点头谢恩。
封邑启走后,皇陵下起了倾盆大雨,守灵的宫婢和封羽及一起,生了一堆大火,点亮了白烛,燃起檀香,又翻出了佛经,低头念着,试图掩盖嘈杂的雨声。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
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
阿弥唎哆悉耽婆毗
阿弥唎哆毗迦兰阿
阿弥唎哆毗迦兰多……
晦涩难懂的往生咒念来,封羽及的心情却无法平静,佛经都是热泪,他忍不住的呜咽着,夹杂在佛语中,如同凄冷的丝竹伴奏,极尽悲悯。
一个月后,皇后之死一事没有任何的进展,封邑启大怒,把与之有关的所有宫婢仆人都凌迟处死,以此祭奠聂语萱在天之灵,封羽及对此结果颇有不满,却也清楚案件无从下手,最后只能勉为其难的息事宁人。
由此,封羽及和封羽锦关系恶化,两人来往甚少,表面逢场作戏,亲密无间,私下明争暗斗,水火不容。
三个月后,烈羽之师独孤零病故,他从此成为天下第一的神医。
独孤零坟前,烈羽泣不成声,七颜烈站在他身后,撑着竹伞,飘摇的雨丝落在他的肩头,湿透了大氅,他皱眉,心情因为烈羽的伤心而落寞:“羽儿,走吧。”
烈羽吸吸鼻腔,怨声载道,怒极:“这医术有何用…我救不了师父…他也无法自救…学了干什么……”
医者,难以自救,这是魔咒,无人幸免。
“你怎么这样想,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倾尽一生绝学传授你医术,当然是希望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接替他悬壶济世,解救苍生。”
七颜烈搭着他的肩膀,扶过他的头靠在自己胸前,任由泪水湿透了衣衫。
“哥…如果有一天我也救不了你怎么办…我岂能眼睁睁看着你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