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秋高气爽,立政殿清肺止咳的汤药流水食补日日不断,因平章这两日住在宫里,女皇得闲,就和施斯儒养孙子玩。
施斯儒将平章竖抱,女皇轻轻搭扣庭悦的臂,另一手摩挲而过立政殿影屏道州图,她少年乃至半个青年都在各地征伐,与孙儿说岭南的荔枝甘蔗,靠海的地方落潮后可带个小篮赶海,她去南诏国采过菌子,在剑门关下单枪匹马赶走领骑一千的吐蕃松南赞普。
她那年十五岁。
“你行止嫂嫂的婆母,便是你的姑姑小嘉禾,她极爱翡翠,许因为那时陛下从安南国弄了许多,赠了她满库房。”施斯儒示意小孩儿低头往南边去瞧,“陛下当年从岭南回来,送了臣侍一个您在安南淘来的脱兔抢珠正阳翡抹额。”
正用手描绘陇右道山川的女皇咳了两声,好笑道:“梓潼还记得这个啊……当真岁月不饶人呐。”
小平章哇了一声:“祖母,您是不是很喜欢打仗呀?”
女皇怔了怔,粗粝的掌轻轻摩挲他小小的脑袋:“是喜欢,万千兵马听朕号令,攻城掠池,多痛快,但征兵打仗,必损家灭人,祸及农时,是以四方胡虏,凡犯我华夏者必诛之,凡敢称兵者必皆斩,一战不能胜,便为败。”
把打仗玩成艺术的存在啊,人家已经狂到一场大战没把你打死就算我输的地步了。
小平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外边傅御侍来报,说太子殿下来了。
女皇点头应声,平章乖乖巧巧地叫了声皇伯好,沈弘兴见殿内情状面上若素,只示意后头的几个书使令捧起书卷样样堆拢,行礼道:“儿臣和堂兄已按陛下的意思,将翰林院与弘文馆学士共编的先朝南北三十七国国史尽整成册,还请陛下亲观。”
女皇挥挥手叫施斯儒抱着平章下去,甩袖坐于龙椅,伸手随意翻了本,问道:“你和你堂兄自己可看过了?”
“已和堂兄各校检过一遍,都阅过了。”沈弘兴拱手应是,扫了眼在侧为女皇侍茶的庭悦,道,“可是近来信阳调皮,总觉今日侄媳眼圈黑了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