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悦感触着他掌心的温热，他手上还有些握多了铁存的钢腥味，拨弄了两下琴弦收尾：“若眠得好，今日便不会来了，夫君，今日如何？”

“暗波汹涌，与往日无异。”他松开覆着她眼睛的双手，扶着她的双肩，将她的身子拢进自己的腹怀，“不说这个了，我抱你回房。”

今日夜幕深浓，她满身素青，一副纤尘不染天女落俗，女公子被下了欢药求人解之的模样，她凑着陆云起的耳轮缓手去松他的腰带，扯开团扣解他的箭袖，将里头的那层宝蓝色律夹袍层层卸开，覆于他宽阔的胸膛。

她指尖从他的眉峰划至胸廓，倾泻墨发一下又一下蹭着他的前身，明明做派孟浪，却语态清高地勾他：“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陆云起眼眶温热，就着塌边微弱的一熄烛火，看到她脖边那道被自己划破的血痂，伸手轻轻的抚触：“还疼吗？”

庭悦点了点头：“疼。悦儿心口疼。”

他的心被她猛得抽拉，只轻轻按住了她还要继续下去的手，道：“悦儿是这世上最漂亮的姑娘，无须你巧立这么多名目特特来款悦我的，近日你我都倦乏得厉害，我抱着你好好眠一觉吧。”

她手重重地顿住，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轰然倒在他枕边，带着呜咽泣道：“夫君，你是不是后悔娶我了。”

陆云起把她的脑袋紧紧地扣进胸膛，心疼到无以复加，哽了两下喉头，小心问：“悦儿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她心知肚明地点了点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陆云起只觉心口痛到死去活来，咬紧牙关默了半晌，才顿声道：“有些悔吧，想来悦儿也是有些悔的。”

庭悦泪水泫然，憋着劲让自己不要那么狼狈，忍着哽咽缓缓道：“我本想说我绝不后悔的，可既然你说你有些后悔了……那我定然要比你悔得更多一点，陆云起，我好后悔嫁给你，我后悔死了！若重来一回，我看见你我就倒着走！”

他们是多好的夫妇呀，最迷惘最困顿的时候相识，少年时同处理过民乱，他手把手教她骑射弓刀共上战场，他们携手见过腥血风沙，万事笑泪相伴，他们为了成婚各自舍了一半，他这么一板一眼视军律如命的人，唯一破戒就是单枪匹马偷偷入于阗，只为了短暂地抱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