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平一愣,下意识看向杨知月。
别看她,她也不清楚怎么回事,杨知月挥手让后平退下。
等室内只剩两人后,主持又稳当片刻,才挑了个不太重要的问题开口:
“看登记人数不多,不知可否需要极乐寺帮忙宣传?”
上赶子倒贴?杨知月迟疑着摇头。
见主持仍有不解,她解释道:“图书馆刚刚开设,消息还没有完全传出,再加上年关将近,人们再是爱书也得等开春后再来,现在的受众还是城中的百姓。”
“……百姓们认字吗?”主持迷茫地问。
在他印象中,图书馆这类书馆应该是面向士族文人,与在地里刨土的百姓完全不着边。
“以武川现在的识字率的确有些困难,”杨知月坦率道,“不过学校和夜校已经开办多日,报名人数直线上升,再加上冬日的扫盲活动,很快便能出现一大批看得懂书、写得了字的百姓。我对他们有信心。”
痴痴地看着她脸上温柔的笑意,主持喉咙似是噎着硬块,竟叫他久久不能言语。
“怎么了?”见对方长时间不说话,杨知月开口询问,“还有其它问题吗?”
“……没有。”
静了片刻,主持才说:“我只是羡慕您治下的百姓,当年若有郡主在,我也不会出家。”
杨知月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似是在用眼神鼓励对方。
“……我原本也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家中略有薄产,父亲计划着送我上学堂,不求我考个秀才进士,只求会写几个字,能在镇上的酒庄店铺做个账房先生。可惜一场旱灾将一切都毁了。”
主持望着前方,视线空茫的、没有落点。
“幼时路过的道士批命,说我这个人命硬得很,六亲俱亡,自己也不会死。于是,我送走了父亲、送走了母亲,送走了爷爷奶奶,送走了家中仅剩的老母鸡。走投无路之下,剃光了头发,忘了凡尘姓名,做了和尚。一做便是四十年,浑浑噩噩,不知世事的四十年。”
他将目光转回来,放在杨知月身上,“直到见了您,见了这图书馆,我方才觉得自己又活了。”
“——这个边塞又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