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个大男人还喋喋不休争论时,杨知月将这些烦心事抛在脑后,埋头思考起接流民入城的具体事项。
贸然入城是一件没有回转余地的险事。
根据之前的计划,至少要在城外妥当一个月才好实施。
奈何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城外营地所消耗的物资与日俱增,不是一倍或二倍的增长,而是将近五六倍。
她都搞不明白,近似于相同的情况下,今日流民所用为什么会比当日雪灾难民多那么多?
还不能强行调查,一旦引起民愤,又极难平息,所以只能将尽快实施下一步。
第一批流民入城的那日下着小雪,老天爷阴着脸,灰蒙蒙的天空如大幕般沉沉压下。
一出办公楼,片片雪花便缓缓落在头顶,杨知月抿掉眼睫上化雪的水珠,转身吩咐正要打伞的华年:
“你去找周悦竹,告诉他依照雪势进行调休,别让建筑队和矿上出危险。”
“进度很重要,但没有人命重要。”
华年将油纸伞打开后交给她,又替她整理了一下狐裘大衣,确定保暖没问题后,她方才放心离开。
杨知月拎着素色油纸伞,尴尬地立在原地。
正要举伞往前,身后另有一股力道接过了油纸伞。
然后,头顶落下的小雪被半路拦截,乌木的味道霸道地裹挟而来。
眼睫轻颤两下,她抿紧下唇,辨认出身后之人是盛怀安。
男人没说话,她也没说话。
两人只是沉默着。
伞外的小雪继续飘落,寒气从脚底爬进五脏六腑,又盘亘在心头不消。
盛怀安定定看着眼前女子乌黑的云鬓,有无数话涌到唇边,可喉咙中像是塞了棉花,一句话也吐不出。
最后,只能颤抖着嗓音道:“走吧,你该迟到了。”
这句近乎于低头认错的话像一只利箭贯穿了女人,她挺直的脊背僵了僵,随着一口气的吐出蜷缩了少顷,又顺畅地回到原位。
她说:“嗯,一起去吧。”
北风卷着零星细雪穿过油纸伞的封锁,落在两人的鬓角,似是一夜白头,又似是相携至老。
……可也仅仅是似乎。
便如同这漫天细雪,能够掩盖污秽,可不能清除污秽,等到雪花消融,那些暗藏的荆棘仍会曝光于太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