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关乐意照顾——从在医院表演开始,他就收获了一众好评,每个见到的人都夸他怜惜他心疼他,这些夸赞和怜惜仿佛给他的身体注入了某种神奇的力量,让他亢奋,激动,振作,不知疲倦地继续表演。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发现疯子娘也变了。
其实,从在医院睁开眼睛的时候起,秦关就察觉疯子娘不太一样了——她从前浑浊茫然的双眼变得彻底无光,无生机,无情绪,那双眼机械地眨着,仿佛只是在证明自己是个活物。
她不喊痛,不索要吃,再也不哼她那些夹杂不清的小曲,她终日里什么都不做,不说,不动,饭来就张口,要上厕所就自己走过去,吃饱了就躺下睡,睡醒了继续这般无表情无情绪木偶一样地活着。
她就像……就像一个脑子里空空如也、完全没有任何意识的痴呆。
是不是酒鬼爹把她的脑袋彻底踢坏了?
医生没有说,秦关也不敢问。
他还只是一个小孩,只能做小孩该做的事,精心照顾,带她出院。
他当然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实在是太喜欢疯子娘的这种状态了——傻呆呆的多好啊,除了吃就是睡,没有情绪,不生事端,让他秦关赚足旁人的同情,而且,完全痴傻的她也不会添乱,她不再出门乱跑乱吃东西,更不会尿在身上,也不再对人傻笑,就这么像尊木偶摆在家里,省去了一切给秦关丢人现眼的可能。
最重要的,是她不会乱说话了。
不乱说话,对秦关来说,就是最安全的。
只要她不开口,那个秘密,镰刀和老狗的秘密,就永远没有人知道了。
应该是她回家之后的第五天。
秦关还记得,那天天气也是这般好,阳光灿烂,酒鬼爹拄着瘸腿出门干活,秦关一早做好了饭,照顾疯子娘吃完,自己赶去学校上课。
他穿着资助人送他的新衣裳,用着资助人送他的新文具,昂首挺胸地坐在教室里。
课堂上,老师照样表扬了他,他在报上发表的那篇《母亲》的作文荣耀地贴在教室外墙上,引来无数羡慕嫉妒的目光。
一切都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