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厉伯召见的间隙,众人左右无事,蝉恽等人便拉着计五陪着喝酒,说些闲话。
“昨日你说,你们自极南不远万里而来,却不知是什么地方?”
蝉恽等厉伯召见,将近日暮,未免心急,数次打听却均无消息,心知厉伯定是有意留难,心中郁郁,叹一口气,说:“我等确实自极南之地而来,说是万里,若是仔细算,怕不止万里。”
蝉恽喝了一口酒,拍了拍计五肩膀:“不瞒你说,我们从丹穴山而来,这一车一车的,拉的全部是产自丹穴山上的铜金。丹穴山对王都而言,便是极南,因为自南而来,便称‘南金’,是大邑商能够用得到的最好的铜,无需冶炼便可用于铸造,比好些地方三炼过的铜金还要精纯。王室贵人铸造重器,非这‘南金’不可!”
计五对冶金之术全然不知,却也知道大邑商近来铜器价格渐长,上次买的铜簇箭,比数日之前买的就要贵不少,店家生怕计五嫌贵,再三说铜价上涨,他卖得贵些,也是无可奈何。
虽然计五其实并不在乎,但也看得出铜价上涨之快。
倒是听到丹穴山在极南的万里之遥,计五心中不禁神往:“若是能行得万里路,倒是不枉此生。”
计五开口问道:“从丹穴山到大邑商,要走多久?你说的‘我王’,是个怎样的人?那边的风土人情与这里有什么不同?”
蝉恽正要搭话,外面来报,说厉伯召见,门外厉星来迎蝉恽,蝉恽长吁一口气,对计五告一声罪,放下酒碗,带几个人去了。
另一个护卫却并不答计五的话,而是自顾着倒苦水:“我等从丹穴山来,一路难走倒是其次,路上的山野蟊贼也不在话下,只是一件为难,便是每过一地,就要被抽去一些。丹穴山的铜,遍山都是,留在本地,原是不值钱的,但这一路走来,车夫和护卫来回的吃喝要算在这里,每过一地的分润自然也要加在铜价中,所以,到得大邑商了,价格自是不菲。但好在我们的铜金够纯,也不愁赚不了钱。”
护卫说完又是一声叹息。
他身旁另一名护卫插话:“我护卫车队好几年了,那时虽然徼外诸国都要分润一些,但商王分封的各方国,只要听说是运往大邑商铜金,都不敢打主意。这两年来,商王疲于应付邛方、土方,无暇南顾,这南土诸方国看到车队过路,眼红心热,都想分润一二。”
先前说话的护卫手朝刚刚蝉恽离去的方向一指,道:“厉伯只怕也是这个心思。”
计五问了半天,听不到想要知道的,也是兴味索然,应付着喝了些酒,回去歇息了。
入夜时,隗烟满心期待,谁知计五进屋时,已满是醉意,隗烟恼计五不知她的心思,却又似心中放下什么。
隗烟端一盆水给计五擦了脸,看着计五酣睡,忍不住在情郎脸上轻轻啄了一下。倒了水回来,看着计五和衣而睡,脸色安详,不禁为自己刚刚大胆的举动羞红了脸。
恼半晌,羞半晌,心心念念地想了半晌,隗烟终于不支,在计五身旁沉沉睡去。
阳光斜斜地照进厢房的榻上,郑达躺在很少回来的家中,脚边一个巫医在察看郑达的伤口,敷了药草之后,奉承说郑达先前的处置得当,腿伤当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养。
郑达不置可否,巫医说了几句得不到回应,重又低头替郑达包扎,为防动着伤口,又细心地夹了三块木板,一边绑,口中一边念叨,一定不能走动,再拉开伤口,愈合更难。
榻边坐着二人,是郑达的手下,卢治和黎逢。
这次泞地之行,郑达虽然受伤不轻,在驱车回王都的路上,好几次差点因为马车疾驰的颠簸而晕厥,但郑达并不沮丧,因为收获不小。
“此去泞地,最大的收获,是遇到了杀死子成的凶人。”郑达对卢治、黎逢道。
二人对望一眼,郑达的第一句话就让他们惊讶。
他们听说主事回家,好像还受了伤,丢下手头的事立即跑来看望,没想到郑达的伤这么严重,嘴唇发白。
郑达的身手,大家都知道,少有敌手,自主事弼人府以来,郑达出手,都是手到擒来,自己却很少受伤。这次居然多处伤到,竟连走路也要杵拐,可见对手的强大。
“凶人已死,在死前,对我说了不少话。”郑达脸色苍白,续道:“子成遇刺案的几乎所有疑问都得到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