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深明大义殷淑仪

这段时间以来,魏无疾不遗余力地试图以他的声声呼喊,穿透刘坤心中的迷雾,渴望将这位迷途的陛下从悬崖峭壁的边缘拽回安全的陆地。他倾尽了所有策略与手段,把握每一次能与刘坤独处交谈的宝贵机会,心力交瘁之下,几乎已是对刘坤敞开了心扉,无话不谈。然而,这些言辞,在刘坤听来,却如同反复咀嚼过的旧日残梦,缺乏新意。

对刘坤而言,魏无疾那喋喋不休的嘴巴,无异于一张不合时宜的臀部,不断排放出一串串响亮而刺鼻的气体,那气味之浓烈,令他几乎窒息,难以忍受。于是,刘坤在这连绵不绝的“忠告”中,渐行渐远,内心筑起了一道高墙。

三个时辰悄然流逝,在这漫长而又执着的等待中,魏无疾犹如磐石般坚守在宣政殿的巍峨门槛外。他的坚持,仿佛春日细雨,虽轻柔却连绵不绝,渐渐侵蚀着刘坤心中的防线。每当刘坤欲迈出那象征权力与威严的殿门一步,必会与魏无疾那坚毅的目光不期而遇,仿佛命运特意的安排,让逃避成了奢望。

这三个时辰内,魏无疾的身影成了宣政殿前一道不变的风景,他的耐心与决心,化作无形的锁链,紧紧束缚住了刘坤的脚步。刘坤面临两难抉择:要么,直面魏无疾,忍受他一番恳切却或许冗长的言辞;要么,继续在殿内踱步,让时间的重压与内心的焦躁如影随形。

终于,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权衡了内外的煎熬与得失,刘坤意识到,在这金碧辉煌的宣政殿内,即便权势熏天,也难以逃脱心灵的枷锁。加之殿内沉闷的空气几乎令人窒息,他终是败给了这份无奈与现实。于是,刘坤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决定面对这一切,步出宣政殿,迎向那位已等候多时的不速之客——魏无疾。

这一决定,虽带几分不甘,却也透露出一种释然,仿佛是在告诉自己,有些关卡,终究是要亲自跨越的。

一炷香的工夫悄然流逝,魏无疾已然如松般挺立于刘坤面前,他手势翻飞,言辞恳切,一股脑儿地向刘坤灌输着那些关乎“国泰民安”的鸿篇大论,言辞之流畅,犹如江河之水连绵不绝……反观刘坤,却是如坠云雾,满心厌烦,仿佛置身于久未清扫的茅厕之中,四周萦绕的恶臭几乎要将他的神智吞噬,头疼欲裂,苦不堪言。

恰在此刻,朱光匆匆而至,打断了这番冗长的说教,他禀报道:“陛下,殷淑仪已在门外恭候多时,请求觐见!”

刘坤心中猛地一凛,恍若置身于一场不期而遇的幻梦之中。自刘怜月踏入皇宫深院以来,时光悠悠,她对刘坤的态度始终如一,冷若寒霜,不曾有丝毫解冻之迹。而今,这破天荒的一幕——刘怜月竟“主动”请求觐见,着实令他惊愕不已。

刘坤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吩咐道:“快快有请。”

言罢,那抹笑意仿佛春风拂过湖面,虽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涟漪。

一旁的魏无疾,见状微微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那原本如潮水般连绵不绝、字字珠玑的忠言,也随之暂时搁浅在了心头。

不多时,刘怜月踏着轻盈的步伐,缓缓步入宣政殿。她头戴璀璨的珠钗,在烛光的映照下更显光彩夺目;一袭长裙轻轻曳地,每一步都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风华与矜持。

刘坤见状,猛地自椅上站起,步伐急促,几乎是小跑着迎向刘怜月,道:“爱妃,你来求见朕,所为何事啊?”

刘怜月以一抹冷冽的神色望向刘坤,声音清冷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陛下,臣妾斗胆恳请您,撤销那道‘除衣令’。每日里,众多宫女近乎赤身裸体地在臣妾眼前穿梭,此景非但不成体统,更令臣妾心神不宁,眼晕目眩。”

回溯往昔,刘坤曾以一纸诏书,颁布了一项名为“除衣令”的奇特旨意。此令之下,无论昼夜寒暑,宫中的嫔妃与宫女皆需褪去衣衫,若有违抗,便是死罪难逃。故而,这皇宫之内,竟时常可见成群结队的裸体女子游走其间,犹如穿越回了蒙昧的原始时代,成为后宫一抹荒诞不经、却又无法忽视的奇异景象。

自刘坤那道严苛的“除衣令”颁布以来,后宫之中,无论是位尊的嫔妃还是卑微的宫女,皆因刘坤的银威所迫,无不战战兢兢,遵从其令,无一敢逆其锋芒。然而,偏生有那么一位奇女子,刘怜月,自踏入这深宫之门,便似一股清流,入乡而不随俗,对那道“除衣令”抱持着誓死抗争的决心,拒不遵从。

刘坤对刘怜月,偏爱有加,宠溺至极,故而即便她公然违抗圣令,他也未曾狠下心来,按照那冰冷的圣旨所言,对她施以“格杀勿论”之刑。但这份宽容与特例,却如镜花水月,仅照拂于刘怜月一身。她身边的宫女们,心中明镜般清楚,她们非刘怜月,自然无缘享有那份独属于她的庇护与特权。于是,对于这些宫女而言,“除衣令”仍旧是一道不可违逆的铁律,她们唯有默默承受,严格遵守,丝毫不敢有半分懈怠。

如此,后宫之中,便形成了一幅奇异的景象:一方是刘怜月的倔强与坚持,另一方则是众宫女的无奈与顺从,两者鲜明对比,更添了几分后宫故事的波折与韵味。

刘怜月,尽管自身秉持着“出淤泥而不染”的清高,却在日复一日地被囚禁于这片宛若野兽横行的原始森林般的环境中,内心涌动着难以言喻的羞耻与自惭形秽。

那周遭的一切,如同无尽的梦魇,时刻提醒着她身处的尴尬与无奈。终于,这连绵不绝的视觉冲击,如同潮水般将她内心的堤坝冲垮,她毅然决然地决定,不再沉默,要向那颁布“除衣令”的源头——刘坤,发出自己的声音。

刘怜月轻移莲步,面对刘坤那略带不解的询问:“哦?爱妃何以觉得朕所下之‘除衣令’有所不妥?”

刘怜月情绪激动,说道:“陛下,依臣妾之见,这‘除衣令’岂止是不妥,简直是丧心病狂,有辱国体,无耻至极!陛下可知,人类是由猿猴逐渐进化成原始人类,再由原始人类逐渐进化成如今的文明人类。”

刘坤轻启薄唇,语带温柔:“爱妃言之有理,确是洞见深刻。”

刘怜月轻抚着衣袖,眸光流转,缓缓道来:“回溯至那遥远的上古时代,即便是茹毛饮血的原始先民,亦懂得以树叶为裳,兽皮为蔽,巧妙地遮掩着身体的私密之处。岁月悠悠,人类文明的车轮滚滚向前,衣物与饰品从最初的实用需求,逐渐演化为今日之五彩斑斓、形态万千,它们不仅是遮体之物,更是文化与个性的彰显。然而,陛下却突发奇想,竟令后宫佳丽,无论是尊贵的嫔妃还是温婉的宫女,皆以赤诚之躯行走于宫闱之间,此举实在令人费解。”

刘怜月言及此处,神色忽而变得微妙,仿佛藏着不可言说的秘密,她不由自主地稍作停顿,继而转向刘坤,轻声却坚定地道:“陛下,若依此法而行,后宫中的诸位娘娘与宫女们,岂不反倒退回了蒙昧之初,连那最质朴的人类形态亦不及了?再者,陛下心中,是偏爱那素白一片、毫无点缀的纯净之美,还是更倾向于那斑斓多彩、款式各异的华服之艳呢?”

出乎意料的是,刘坤对于刘怜月这番激情洋溢的言辞,非但没有动怒,反倒是沉静下来,细细思量了一番。片刻之后,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缓缓开口,道:“爱妃言之有理。朕立即颁旨,从即日起,废掉‘除衣令’。”

刘怜月轻轻颔首,眸中闪烁着敬意的微光,柔声说道:“陛下睿智无双,臣妾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