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厢式货车行驶在省道上,苏阳和王木生坐在后面,下午两点到了抱石轩。
几个人刚把东西搬进仓库放好,就见外面有人正往院里拉玻璃柜。
一打听才知,马老爷子受苏阳免费展览会的启发,领略到了玉器之美对普通人的吸引力,这两天也正筹备一个免费展览,想效仿推广玉雕文化。
来到中堂屋,马学五正摇着蒲扇,悠闲地品着茶。
见苏阳进来,他笑着示意坐下,顺手给苏阳也倒了一杯。
“巴郎子。”
马学五呷了口茶。
“听说你跑尼雅遗址去了?怎么这么快就摸到我这儿来了嘛!”
“今儿早上刚回来,”
苏阳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
“在那边帮忙修复了几件玉器,其他没啥要紧事,就先撤了。”
“咳咳咳……”
马学五一听“修复了几件玉器”,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咳得脸都红了。
他放下茶杯,瞪大了眼睛盯着苏阳:“巴郎子,你说啥?修复玉器?快跟我仔细说说,是些啥样的东西?”
苏阳嘿嘿一笑,指着茶叶罐里细碎的茶叶沫子:
“碎得跟这茶末子似的,愣是让我给粘巴上了!师傅您是不知道,旁边还有几个日本专家,一个劲儿摇头说咱们干不成这事儿。结果您猜怎么着?”
他故意顿了顿,眉飞色舞。
“等我复原好了,那几个专家‘扑通’就跪下了,喊着要拜师!”
“拜师?”马学五的声音都拔高了。
“不过嘛……”苏阳喝了口茶,乐呵呵地一摆手,“没收!哈哈哈!”
马学五好半天才缓过气来,他拍着胸口,眼神复杂地看着苏阳,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更多的是一种后生可畏的感慨。
“巴郎子啊巴郎子,”
他摇着头,蒲扇也忘了摇。
“你这本事.....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碎成那样的古玉也都拼回去,还让那些东洋专家当场下跪?”
他咂摸着嘴,像是在品味一件不可思议的稀世珍宝。
“想当年,老子以前也修过几件老玉,那真是没眼看啊。”
他端起茶杯,又放下,心绪难平。
“快,跟老子好好讲讲,到底是怎么个碎法?用的什么法子?用的什么胶?那玉......粘回去之后,还‘活’着吗?”
马学五连珠炮似的发问,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向前倾,眼睛里闪烁着对技艺最纯粹的热切光芒。
对他这样的老玉人来说,修复古玉,尤其是碎得厉害的,那简直是传说中的境界。
苏阳这轻描淡写的一句“粘巴上了”,在他听来,不啻于平地惊雷。
苏阳看老爷子这副刨根问底的架势,只得把昨晚修复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不提还好,这一提,昨夜的疲惫立刻翻涌上来。
上半夜才睡下,一大早就被吵醒,拢共没睡几个钟头,困劲儿直往脑门上冲。
“巴郎子,正好!”马学五眼睛一亮,“我这儿也收着几件残损的玉器,要不也让大伙儿都见识见识?”
苏阳连忙拱手告饶:“师傅,您饶了我吧!我这眼皮都快粘一块儿打架了。要不.....我先去眯瞪会儿,回头再给您好好‘谝谝’?”
“可以的嘛,不急不急,”
马学五理解地点点头,指着中堂屋后面一张古朴的红木矮床,“就在我这儿睡吧,清静。”
苏阳如蒙大赦,径直走过去,几乎是直挺挺地倒下去,转眼间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沉沉睡去。
马学五轻手轻脚走到外院,找到王木生低声叮嘱了几句。
王木生脸上瞬间掠过一抹难以置信的震惊,但很快平复下来,点点头。
随后脚步轻快地小跑着去了工作间,背影透着股按捺不住的兴奋。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直到傍晚八点多钟,西边天际还残留着夕阳的余晖,苏阳才悠悠转醒。
一个饱觉下来,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精神头十足。
他起身走到后院,院子里静悄悄的,不见人影,只有工作间里隐隐传来人声。
苏阳循声走去,推开门,只见抱石轩的匠人们整整齐齐地坐在小板凳上,前方临时布置了一个小讲台。
马学五正坐在台前,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讲解着玉雕工艺的要领。
众人听得聚精会神,连苏阳进来都没察觉。他悄悄搬了个小凳,坐在了人群最后面。
没过多久,马学五的讲解告一段落。他目光扫过人群,精准地落在后面的苏阳身上,笑着招招手:
“巴郎子,来来来,到前面来。”
在众人齐刷刷的目光注视下,苏阳缓缓起身走向台前。
他敏锐地察觉到,投向自己的眼神颇为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