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谡当即将那拜帖扔在了案桌之上,仿佛根本不屑一顾。随即,又看向了恭敬站在自己面前的马青,开口问询道:“入营一日了,可还习惯?”
“禀将军,习惯。”马青也是一脸坚毅的答道。
“嗯。”马谡点了点头,随即又继续说道:“现下的人都是吾之亲兵,或多或少都会知道你的身份,自然会对你有所区别。”
“嗯。”马青显然也感受到了来自亲兵们的善意,尽管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却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不用去排斥这点区别。”马谡随即继续说道:“身份如何,你我皆不得选择。若是可能,我又何必扛下这千钧之担,远赴这陇西之地?”
罕见的,马谡诉说起了自己的心声。
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马青会意地坐了下来。
看着门外的圆月,马谡忽然问道:“马旭,你该认识了吧?”
“军候马勋,掌斥候营。”马青也是立即答道,脑海中随即闪现过一个憨憨的模样。
“嗯。”马谡点了点头,却是笑道:“与你现在平级,但你可知,他当上这军候之位,用了多久吗?”
不待马青说话呢,马谡却是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道:“十年,大大小小数十仗,身中数矢,刀伤六处,剑刺三回,方有如今军候之位。”
瞬间,一个个数字在马青的脑海中炸响了起来:原来白日里给自己那个憨憨地给自己递水的军候,竟是如此英勇之士。
也在这个瞬间,马青明白了马将军跟自己说这些的原因:原来自己轻而易举就得到的东西,竟然是旁人舍了命好不容易才换来的。
不由得,马青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别说你想从个大头兵做起。”马谡似乎已经猜到了马青心中所想,当即打断道:“就算是我同意,你的家将们也不会同意,你的家将同意,朝中也不可能同意。”
“说实话,让你做个军候,我也已经是顶着巨大的压力了。”马谡不由得自嘲道。
“将军。”马青皱着好看的眉头,却是一脸不愿地看着马谡。
“没办法,这是你的父亲,用他的性命,给你们拼杀下来的基础。这也是马旭等人正在为他们的后人做的。”马谡淡淡地开口,却是让马青一腔的怨怼消散无形。
“所以啊,你是幸运的,因为你有一个好父亲。”马谡随即拍了拍马青的肩膀。
不待马青心中升起自豪之情,马谡的下句话又将马青打落在了原地:“你也是不幸的,因为你有一个那么优秀的父亲,尤其,你还想要承继他的荣光。”
“你别说,我们还真有点像。”马谡看了看门外的圆月,似乎在思念着什么。
马青当然明白马谡说的“有点像”是什么意思,马青有一个那样神武的父亲,而马谡何尝不是有着那么一个神俊清朗如父般的兄长。
一样的优秀,却一样的早逝;
一样的年幼,一样的需要承继荣光。
只是不一样的是,眼前的马谡已经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街亭之战,向所有人证明了自己!
想及此处,马青更是认定了自己的目标,也更加确信,有着同样心理的马谡一定能帮助自己承继父亲的荣光。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中,点点的星光就快要满溢出来了。
好在,正在“千里共嫦娟”的马谡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身边马青的变化。
时间就好似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
正如马谡自己所言的那般,若是有可能,谁不愿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公子,在成都的大街小巷里自由地穿梭。
只可惜,命运呐,总是那么不可捉摸。
而历史,总会在不经意间推着人向前。
无论是丞相,还是自己,还有自己的兄长,都不过是天地的棋子。
但面对“天地不仁”,即便是棋子,丞相、兄长、还有曾经和未来的无数蜀汉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以己之命,换一个胜天半子。
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或许就是专属于蜀汉,不,应该是华夏人的浪漫吧!
幸运的是,马谡知道,自己也已经是其中的一员。
更幸的是,他还将这星星之火,悄悄播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