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述自污迫不得已,问北伐风雨兼程

心生绝望、面如死灰的马谡呆愣了好一会儿,这才跪倒在地,以头抢地道:“罪将见过丞相。”

看着眼前慌慌张张的马谡,丞相的心中虽是百感交集。

虽然刚刚丞相的话语不乏揶揄之意,很实际上,丞相的内心远没有他口头上说的那么冰冷。

很简单的道理,随着马谡的自白,原本丞相并想不通的一切,都瞬间变得通常了起来。而这也充分地说明丞相没有看错人:马谡到底没有因为区区的所谓派系利益就枉顾军法。

这一点,对丞相而言,很重要。

拔掉了心头的尖刺,剩下的,更多的就是欣赏了。

是的,隐隐的,丞相却是更加欣赏起眼前的马谡来了。

这世上从来都不缺少能人,甚至有能力且还能察觉到自己的短板和问题的人,也不少。

就如曾经的关将军,能力自不必多说,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骄傲的性子吗?

显然是知道的,可要他们改?这却是千难万难。

即便是丞相,也只能偶尔用用激将法,才能使得动关二爷。

世上之人往往如此,知道归知道,真正地能够刀口向内,把自己的肠子刨出来,晒一晒、拾掇拾掇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尤其对于一个手握大权的继承者而言,放弃手中已有的权利,转而放低身段,以追寻一个不确定的未来,更是闻所未闻。

但马谡就这么做了,而更关键的是,至少从丞相的角度看来,马谡所做的这一切,为的不是自己,而是北伐的功成语汉朝的天下。

仅仅是这一点,便是有千般过错,丞相也不忍深责了。

只是,唯一有一点让丞相还是不满。

“起身吧。”轻摇着羽扇,丞相继续平和地说道。

略带惊讶的马谡抬起了头,疑惑地问道:“丞相,你不怪我?”

“怪你什么?”丞相有些气笑了:“怪你明知不敌还硬着头皮守下了街亭?还是怪你不惜自污也要下放锻炼?”

“这。”略略有些尴尬的马谡闻言也只能局促地站起了身。

一旁的丞相看着站起身跟自己一般高大的马谡,却是喟然长叹,道:“原来不知不觉间,幼常竟然已经如此高大了。”

若非栅栏横亘在二人之间,恐怕丞相真要好好的拍一拍马谡的肩膀,再给他一个熊抱。

无他,只是单纯的看到自家孩儿长大的欣喜——不仅仅是体质上的长大,更是智力上的成熟。

即便是丞相也不得不承认经此一役后,马谡在心智上的成熟——若是不成熟,也根本无法布置下这么大的一个局,甚至将自己都算在了其中。

“丞相。”马谡自然也知道丞相说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身体,刚想为自己辩驳一句,却被丞相手中的羽扇轻轻打断。

“有心补足自己的不足,这是好事。”丞相看着眼前一身素衣的马谡,似在与马谡言说,又似在告诉自己,道:“幼鸟临飞,自振其羽,也是应有之意。”

“只是。”举起手中羽扇,丞相半是困惑,半是不忍,甚至还带上了几许的埋怨,微微皱起了眉头说道:“你我虽名分上下,却胜过师徒父子。这些事情,你本可以直言与我,难道,我还会阻你不成?”

闻言,马谡当然也听出了丞相心底的那份颤抖。

接收过原身全部情感的马谡,自然也知道,丞相这些年是如何如师如父般的教导自己。这份不是父子,胜似父子的情谊,顿时让马谡的鼻头微微一酸。

忍住就要留下的泪水,马谡慌忙低头。

随即低着头的马谡抱拳躬身,用那带着些许颤抖的声音,言说道:“丞相爱护,谡岂能不知!只是,正因谡与丞相情似父子,才不欲陷丞相于两难之境也。”

听着马谡的话语,丞相顿时心头便是一颤。

智慧如丞相者,自然立时就明白了马谡所言“两难之境”为何。

是呀,一旦马谡真的如自己所言,与自己直言而告,自己要如何办呢?

同意马谡卸去军职,去做一偏将或是裨将?

说的简答,可在马谡立下了街亭之大功,又没有违纪的情况下,自己怎么能行如此“贬斥”之事?

恐怕真要那么做,哪怕只是明升暗降,让马谡挂名重号将军却只带兵千员,也势必会遭到东州派还是荆州派,甚至整个军队的群起而攻!

有功不赏,这样的行为甚至比无令而行,更加破坏军纪军法,更为所有人所不能容忍。

哪怕自己向天下宣布马谡不堪战阵之事,为马谡打抱不平的人只会更多。

英雄之所以是英雄,不是因为他们武功有多高智谋有多强,而是因为他们利用自己的武功智谋而做出了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

显然,拿下街亭的马谡,已经成了天下人心中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