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人是不宜熬夜还早起的,晏清不喝酒,但也常有白日做梦的情况。她想起来昨夜发魔一般地研究十四台案件到凌晨五点,早上七点半时就换好衣服化好妆准备出门,临走前遇上刚起床的何芳,听她嘱咐着查到线人口证后告赶紧报给她。是啊,她们还在处理宙世贪腐洗钱的案子。晏清一边穿鞋一边想,要不要告诉何芳十四台的事呢?
想一想还是算了,十四台案和温祖承的小说是否有关暂无定论,一切都还是她的臆想。
所以她才在下午敲响了温祖承家的门,来上门求证。太阳真大,晏清出门忘带常备的墨镜了,晒得她头晕。见到温祖承的那一刻也不记得自己说了哪些胡话才走进门,肯定都是很愚蠢的,温祖承自从她进来后一直不放松、一直很防备她的样子。
救,她现在这个神智不清的模样能查出什么证来。
温祖承丝毫没注意到晏清这边突然袭来的存在主义危机,只顾着认真打蛋液,打蛋器的圆粗炳头沿着碗壁飞速旋转,声音刺耳,偶尔蛋花飞溅出来,可见她也不太会打蛋清的。客人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温祖承不好开口,只铆足力继续旋转,小臂上肌肉绷起来。
晏清靠在吧台上,假装不经意地问:“你最近还有在写什么小说吗?”
她装的懒散与自在那么逼真,温祖承一回头,晏清歪着头看她,清澈见底的目光仿佛她才是主场,温祖承只是客场。随口答:“没在写,在充电。”
“哦。”晏清微微舒展着支撑身体重量的手臂,“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本书吗?”
“哪一本?”
“《盛世》之前那本《波澜》。”
温祖承当然不能纠正她,《盛世》之前的一本其实本该是《江海平》。
“那本啊,我都快不记得了。”
“才出版十个月就不记得啦?”
废话,温祖承甩了甩发酸的手臂想着,那之后就忙着写你了。
她顿住了。这么想是不对的——晏清不是晏清。
搅和蛋清的声音停了,晏清像是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她们还在做饼干,说:“我来打一会儿吧。”并接过了盛蛋液的——现在换成盆了,更方便操作。
不知怎么,温祖承总觉得晏清醉翁之意不在酒。说要做饼干的是她,啥都不干连菜谱都不看的亦是她。要是她们死活打不发蛋液呢?菜谱可没有说怎么办。没想到吧,世界上可能真有不会打蛋清的小笨蛋,还有两个。
温祖承想了想,发现自己也不知道《江海平》里那个晏清会不会做饭,好像只负责不食人间烟火的拯救人类。
你看嘛,晏清不可能是晏清。
面前穿着白T恤的人动作幅度渐大,几乎称得上粗鲁,蛋液冒出几个泡,但还是不听话。“你黄油化了。”温祖承提醒她。晏清就回头看她,瞪着那双清澈的眼,澄澈幽静,像一口很深的井。温祖承把菜谱又念一遍,晏清却没有反应。
温祖承于是又念一遍,伸手在晏清面前晃了一晃。“你在想什么?”
晏清抿着嘴,唇角那上扬的弧度被挤压的几乎看不见了。她似是尝试吞咽,但没能成功,有点哑着嗓子说:“……你这领子里露着锁骨很漂亮,如果全脱肯定更好看。温老师天生肤色冷白,和雪地差不多,晶莹透亮,大概给阳光晒着怎么也晒不化。若是化了会怎样呢?”
话说到前三分之一时温祖承就愣住了,目光僵直避闪。慌乱间想起初中时做膝跳反应实验,她没什么反应,在这样危难的时刻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震惊地看着晏清,把人盯出个窟窿来。
晏清也注意到温祖承像见了鬼一样地在看她。“怎么了吗?”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昨晚上没睡好,太累了。”
温祖承倍感无力地垂头,脚趾除了抓地还是抓地。
半晌,晏清仿佛缓缓地记起来自己刚刚在说什么了,脸上的血色唰一点掉光了,换成石灰一样的颜色。温祖承才想着要不要安慰一番,说自己并没有很在意,晏清忽然推开她,头也不回地从大门跑掉了。
挂在门后的红色帆布包忘了拿。沉甸甸的坠着,温祖承将包取下,发现里面只躺着一本书。一本《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