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像叹息一样发问:“妈,原来您是会做母亲的啊?”
这话说得很重,一刀捅破了覆在这段畸形的母子关系上那张遮羞用的窗户纸,露出支离破碎的内在。
女人身体一抖,僵在了原地。
她哆嗦着转过身——脸已经全白了,冲杜欢局促地笑了一下,然后低下头,用小到细不可闻的声音含糊着说了一句:“对不起。”
声音太小,可能连她身边的小儿子都没听到自己母亲说了什么
她牵着的小儿子突然撇撇嘴,在母亲腿上使劲拍了两巴掌,冲她不满地嚷嚷起来:“妈你松手!你把小晗攥疼了!”
女人仓皇着转过身,也不说话,拉着娇生惯养的小儿子匆匆去了厨房。
杜欢手不自觉地攥紧,再慢慢松开:他后悔对母亲说那样的话。
但杜欢没追上去,终究只是平静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轻轻合上了房门。
同往年一样,年夜饭依旧是“十全十美”十道菜,林晗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兽,急切地想在这个不熟悉的“哥哥”面前展现自己在爸妈心中的地位,一会儿赖在妈妈身上撒娇,一会儿又颐指气使地让爸爸给自己夹菜。
林叔叔给小儿子夹了个鸡腿,又公正地把另一条腿放进杜欢碗里,笑得温文尔雅:“小晗到底是年纪小,一到过年就特别兴奋,阿欢你做哥哥的可千万别嫌他烦。”
“怎么会。”杜欢把碗里的鸡腿夹出来,放进虎视眈眈的林晗碗里,“小晗在长身体,让他多吃点。”
林叔叔嘴上说着“你别纵着他”,眼底的笑意却更浓了,他喝着小酒,兴致越来越高,话也越来越多,拉着杜欢天马行空吹嘘起自己成功的事业、牛逼的人脉。
杜欢说话不多,只在一旁乖巧地听,然后恰到好处地应和,把“一个懂事的晚辈”扮演得恰到好处。
旁边端坐的女人除了脸色有点白,看不出什么异样,她不说话,只盯着丈夫和儿子温婉地微笑着。
所谓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这顿饭至少明面上做到了。
饭后,一家人坐在客厅看春晚守岁。还没到十二点,林叔叔那边已经鼾声大作,林晗缠着妈妈陪他拼积木,只有杜欢一人安静地坐在沙发一侧紧紧盯着电视屏幕上花花绿绿的歌舞,像是看得很认真。
只有杜欢自己知道,此时自己脑子里满当当全是一个人,想他手心的温度,想他温柔深沉的眼睛,想他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有你,这天对我来说才叫除夕;没你,这天什么都不是。”
他在干什么呢?他今晚怎么度过呢?他在想我吗?
杜欢此生第一次品尝这种感觉,心像是被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绳子打了个死结,往另一个人身上使劲拖拽,激起一阵阵酥酥麻麻的钝痛——他才知道,这叫思念。
眼看着表盘上的分针即将指向12,林叔叔被林晗闹醒了,一家人守在一起,坐等新的一年开始。
杜欢突然坐不住了。
他扔下一句“我去上个厕所”,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匆匆回了房间。
杜欢随手开了房间灯,急切地拨通了孟知客的电话,如果不能在新年的开端见到,那至少,他想好好听一听爱人的声音。
电话没有马上接通,但杜欢的耳朵敏锐捕捉到了熟悉的声响:叮铃铃——正是杜欢的手机铃!声音很小,但绝不是错觉!
他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