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力沉默了,他低着头坐在那里,一口接着一口的抽着烟,半晌,这才深深的叹了口气。

罗永亮见状,暗暗松了口气,低声说道:“好了,别想这些烦心事了,现在不是流行那么句话嘛,工作的事,再大也是小事,个人的事,再小也是大事,所以啊,啥都别想了,我一会要回厅里汇报工作,你跟我一起走。我可告诉你啊,我确实答应过你,暂时给你保密病情,但只是暂时,回了省城,麻溜看病去,一刻都不许耽误,这是命令!”

常力苦笑,似乎还想说点什么,罗永亮却把眼睛一瞪:“咋的,我是刑侦局的局长,不能给你下命令呀!”

话刚说到这里,就听门外有人大声问道:“罗局啊,你在嘛,我秦志刚啊。”

罗永亮听罢,连忙起身将办公室的门开了,秦志刚迈步走了进来,进屋之后,见常力也在,还笑着打了个招呼。

“有事嘛?”罗永亮问。

秦志刚转身关上房门,低声说道:“刚接到通知,晚上七点半,苏书记要见我和老薛,我得过来请示下啊,扁头系列专案和程辉之死,是否有什么新发现,万一苏书记问起来,咱们别说两岔儿呀。”

罗永亮皱着眉头:“还是你老奸巨猾啊,考虑得还挺周全呢。”

秦志刚哈哈笑着道:“不周全不行啊,程辉这件事闹成这样,我现在压力很大啊。”

常力听罢,则起身往门外走去。

“你别走远啊,我一会给你打电话。”罗永亮在身后说道。

常力嗯了声,推开办公室的门,扬长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秦志刚苦笑着道:“常处这是对我有意见啊!”

“没事,他就那样,整天耷拉个脸,跟谁欠他钱似的。”罗永亮说道。

离开办公室,常力并没停留,而是信步出了刑警支队的大门,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不知不觉之间,夕阳的余晖已经散满了天空,喧闹了一天的城市迎来了傍晚时分。

他在低烧,感觉头昏沉沉的,连眼皮都很沉重,浑身的肌肉和关节酸痛不已。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很累,只想找个舒服的床躺下,美美的睡上一觉。

也许罗永亮说得对,工作而已,何必这么拼命呢?他想。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回避问题,包括已经处于险境的林海,居然也选择了沉默,而我不过是个局外人,为什么要穷追不舍呢?

为了伸张正义嘛?这个理由听起来挺高大上的,却不那么有说服力。从警这么多年,他见过太多不公平,早就有些麻木了,正义这东西,太虚无缥缈了。

手机突然响了,他拿出来看了眼,来电话的是罗永亮。他并没有接听,而是任由手机响着,直到自动挂断。

他非常清楚,如果把电话接起来,那一切就都结束了,他返回省城治疗,而案件的调查将被搁置,然后以一种很微妙的方式莫名其妙的拖下去,直至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我的坚持,有意义吗?他问自己。

想了很久,最后只能长叹一声。

大概率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但总要有人坚持。他想。

客观的讲,他并非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去上海检查之前,他已经查过很多关于淋巴肿瘤方面的资料,并咨询过省医院的专家。

弥漫性大细胞淋巴肿瘤,是一种治愈率很低的恶性肿瘤,而所谓治愈,不过是手术后存活两年以上而已,只是个医学指标,并非彻底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