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今天的厨子特意做了萝卜糕,芋头糕也有。”说的都是景春熙喜欢吃的岭南糕点。
小雨轻叩门扉时,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心虚,指尖在门板上停留的瞬间,甚至能感觉到微微的颤抖。
她悄悄侧过头,飞快地瞥了一眼静立在一旁的太子殿下,见他神色如常,并无催促之意,这才暗暗舒了一口绵长的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可任务尚未完成,她只得再次抬手,指节轻轻落下,带着几分无奈的恳求,“姐姐,小雨饿了。”这后一句的语调被她刻意放得又轻又软,像初春柳絮拂过水面,与她平日里温顺的性子一般无二。
“小雨先吃,姐姐不饿。”内间传来景春熙的回应,声线平稳,既不显亲热,也听不出丝毫愠怒,恰似一潭深不见底的静水,让人摸不清底细。
小雨见状,只得扭过身子,朝胥子泽投去一个“束手无策”的眼神,小嘴微微噘起,满是为难。
胥子泽立刻会意,眼中迅速掠过一丝讨好般的笑意,抬手摸了摸挺直的鼻梁,随即用指尖坚定地指向那扇紧闭的房门,示意她切莫放弃,再接再厉。
小雨无法,只得重振旗鼓,寻了个由头继续劝道:“小雨上来的时候,远远瞧见春桃姐姐在小厨房里守着药罐子,那药汁怕是就快熬好了,估摸着片刻就要端上来。姐姐,空着肚子喝那般苦的药汤,滋味定然更不好受。”她刻意将“苦”字咬得重了些,试图勾起姐姐的忌惮。
一提起那黑浓的药汁,景春熙在里头几乎要按捺不住心头的火气。
自那日醒来,她早已悄悄进入过空间里的药房仔细查验过,那里根本没有任何一味标注为她所需的药剂。倒是有一批特意标明的、用于温补五脏内伤的成药,一看便知是给体质偏弱的小雨准备的,药品上的说明也与段医正之前的诊断吻合,需长期调理。
这恰恰证明了她自个儿的身子根本无恙,上次那场突如其来的昏厥,要么是偶然,要么就是那神秘空间有意为之。
可段医正却据此开出了一大堆苦得钻心的汤药,还每隔一日便让医女为她施针,言之凿凿,说什么唯有如此才能疏通经络,永绝后患。
想到要平白无故受这份罪,喝那么多苦水,身上还要扎满银针,这一切的源头,可不就是门外那位太子爷精心设计的局么?这口气她怎能轻易咽下?
依着她对胥子泽的了解,今日若非有天大的要紧事非他亲自去处理不可,他怕是打定了主意要赖在她这“熙春归”不走了。
任凭小雨在外头软语央求了数次,景春熙始终铁了心不予理会。小雨喊得口也干了,见姐姐依旧没有半分开门的意思,也只好作罢。
她转过身,起初是负气般快走了几步,旋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刻意放轻了脚步,模仿起猫咪的姿态,慢吞吞地挪到饭桌前。
她一屁股坐下,双手托腮,瞪着桌上那几碟精致却已微凉的糕点,眼神空洞,一动不动地发起呆来。
“熙儿,孝康哥哥知错了。”胥子泽见小雨败下阵来,只得亲自上前,屈指用关节处极轻地叩了叩门扇,声音放得低柔,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与认错之意。
“孝康哥哥这次……是真的想将湘黔边境那伙为祸多年的山匪连根拔起,永绝后患,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布下此局。我断然没有想到,竟会害得熙儿你伤心至此,甚至……”他甚至不敢重提她跌落楼梯之事,语气中满是懊悔。
这话听在景春熙耳中,却愈发觉得刺耳,仿佛在暗示她对他有多么在意似的。这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事!从楼梯上跌下来明明是个意外,是那位神仙姑姑在背后推了她一把,这个黑锅她可不背。
“自你从楼上跌落的那一刻,孝康哥哥就悔恨交加,心如刀绞。”他的声音里浸满了沉痛的情感,试图打动里面的人,“倘若时光能够倒流,此事再来一遍,我胥子泽宁愿亲自潜入那湘黔交界、瘴疠横行之地,哪怕被那些穷凶极恶的山匪千刀万剐,也绝不会再用熙儿你来涉险做局。”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景春熙却差点忍不住反驳:你的命难道就不值钱吗?若真如此,我岂不成了……她心中气闷更盛,却硬是咬着唇不肯出声,索性翻身躺倒在软榻上,扯过锦被,严严实实地蒙住了头,试图隔绝外面的一切声响。
“熙儿,明日孝康哥哥便要正式迁入东宫了。”胥子泽见认错无效,只得转换策略,搬出了正事,“父王和母后特意嘱咐,说是自家人要先在里面聚一聚,吃顿家常便饭,暖暖屋子,还特意点名,让你务必进宫一趟。”
景春熙在被子下腹诽:休想拿皇上和皇后来压我,我不吃这一套!
“还有,东宫里头的一些陈设布置,也想听听熙儿你的意见,”胥子泽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免得将来你住进去时,觉得哪里不合心意,用起来不便。”
这声音穿透门板,甚至透过厚厚的锦被,依旧清晰地钻入景春熙的耳中。她气得猛地坐起身,嘴巴已然张开,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硬生生咽了回去,重新倒回榻上,兀自生着闷气。